第一部 鬆花江上 第一百七十五章 誰的麵子大
唐秋離和小玲到了提籃橋監獄大門口的時候,兩個站崗的警察,神氣活現大聲吆喝著的把他們攔住,等看清這兩個人氣度不凡、衣著光鮮時,知道這是個有錢的主兒,態度立馬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要不咋說人要衣裝,佛要金裝。
唐秋離提出要見監獄長,這倆獄警猜出是來贖人的,這是咱的衣食父母啊,怠慢不得,態度越發客氣,注意是看在錢大爺的麵子上,不信一個叫花子到這來,張嘴就要見監獄長,保管一頓警棍把你打出去那是輕的,重點揍你個半死。
監獄長是個五十多歲的半大老頭,唐秋離從他灰白的臉色、浮腫的眼泡上判斷出,這是個酒色之徒,一大把年紀了,還練花花少年的功夫,也不怕的“馬上風”。
他看到小玲的時候,渾濁的眼睛一亮,掩飾不住那種貪婪之色,放肆的把小玲上下看個夠,然後拿著官腔詢問唐秋離的來意,當唐秋離說是要來保釋人的時候,這個監獄長當時就精神百倍,那模樣就像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看來,“孔方兄”的魔力真是巨大。
知道要保釋的是誰之後,這個監獄長在心裏暗暗打起小算盤,在兩個人身上就收出八十塊現大洋,看來這個年輕人是正主兒,瞧那模樣雖然是個有錢的主,口音也不是本地人,估計沒啥背景,這樣的人就是個,肥的流油的一隻大綿羊。
不在他身上弄出油水來,老天爺都說我瞎眼睛,這家夥張嘴就要保釋金兩千現大洋,而且還不能還價,現金交易。
唐秋離在他眼珠滴流亂轉的時候,就知道他打什麽主意,百八十塊大洋,就不跟他廢話,直接交錢領人,也省的麻煩。
可這家夥獅子大開口,也太狠了,唐秋離看著監獄長,目光逐漸冷了下來,這個監獄長哼著小調,品著清茶,一副吃定你的架勢。
這時,唐秋離聽到了山虎的一聲大喝,他忽然笑了,目光柔和下來,舒服的坐到椅子上,這聲大喝,把監獄長嚇一跳,手一哆嗦,茶杯好懸掉地上。
一個獄警慌裏慌張的跑進來,在他的耳邊嘀咕幾句,監獄長臉色一變,狐疑的看了唐秋離一眼,跟著那個獄警出去了。
桌上有一部電話,唐秋離撥通了軍統上海特區區長俞濟州的電話,簡要的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電話那頭的俞濟州問唐秋離,怎麽沒有提自己的名字,唐秋離眼珠一轉,好像很為難的意思,提了,可這個監獄長說他不認識什麽狗屁俞濟州。
領人也行,拿錢來吧,錢到人走,怕俞兄的威名受損,小弟也就沒再堅持,俞濟州一聽就火了,這不是公然落我的麵子嗎,自己的同鄉加好友,大老遠的把小兄弟托付給我,沒幫上多大忙不說,還攤上了官司,不就打個架嗎?多大點兒事兒?告訴唐秋離,你在哪等著,我親自給監獄長送錢來。
放下電話,唐秋離一臉壞笑,他給俞濟州來個激將法,狠狠燒上一把火,待會這個監獄長該倒黴了,因為按照國民政府的慣例,凡是特種機構,都在軍統的協調領導下,小玲也在一邊笑,邊笑還邊刮他的臉。
監獄長到了牢房一看傻眼了,被派來收拾這兩個人的牢頭、獄霸哼哼唧唧的倒了一地,有兩個還在那拿大頂,細一看,那是呦,被打的倒扣在牆上,還沒出溜下來那!
後來支援他們的十幾個獄警,手裏的槍被拆成零件,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那個黑大個,屁股底下坐著一個獄警,手裏還擺弄一支步槍,兩隻銅鈴般的大眼睛,緊盯著外麵。
和他一起被抓的小子,也是坐在一個獄警的背上,和牆角那一個不知道啥時候扔進來的,小叫花子嘮的正熱乎。
再看自己的十幾個手下,躲在牢房外麵的走廊,手裏的家夥就像燒火棍,畏畏縮縮的不敢上前,那個黑大個的槍口指向哪個獄警,那個獄警就往後縮幾步,顯然是嚇破了膽。
這場麵太出乎監獄長的意料了,他喊了幾聲,讓那個黑大個把槍放下,哪知道人家連正眼都沒看他,監獄長又命令獄警衝進去,沒有一個敢進來的。
監獄長惱羞成怒,伸手就要掏手槍,那個黑大個的槍口馬上對準了他,把這家夥嚇得一哆嗦,別看自己人模狗樣的掛把槍,那是嚇唬人的,自打帶上,就沒放過一槍,誰知道槍裏有沒有子彈?
他非常相信,隻有自己把槍掏出來,那個黑大個一槍就能在自己的腦袋上鑽個窟窿,這倆家夥什麽來頭,有恃無恐,敢在這裏大打出手,沒有很硬的後台,怕是沒這個膽量。
正不知道該咋辦,瞎琢磨的功夫,一個獄警悄悄跟他嘀咕幾句,監獄長臉色一變,吩咐其餘的獄警不可輕舉妄動,自己匆匆的跑了出去。
辦公室裏,一個很有氣派的中年人,正在跟那個年輕人親熱的說著話,語氣中還滿是歉意,等監獄長看清來人的麵目,嚇得一哆嗦,我的媽呀,這不是在上海灘炙手可熱、手握重權的軍統局俞區長嗎?
這位爺,可是我上司的上司的老大,平時非常高傲,連那些手握重兵的將軍和本市市長都讓他三分,他和這個年輕人是什麽關係,壞了,今兒個踢到鐵板上了。
俞濟州麵色不善的看著監獄長,這個監獄長臉上的汗都下來了,腿直哆嗦,腰都彎成九十度直角,那模樣,就差屁股後頭沒長尾巴了。
事情很快解決了,山虎和巴特爾神態輕鬆的出來,身後跟著一大幫畢恭畢敬的獄警,巴特爾手裏還領著那個小叫花子,監獄長屁都沒敢放一個,這節骨眼上,瞧俞長官那不高興的模樣,還自找不痛快,活的不耐煩了?
俞濟州也認識山虎和巴特爾,滿臉歉意的迎上前去,仔細的檢查他倆受傷沒有,他倆特挺會來事兒,口口聲聲謝謝俞大哥,把這個監獄長又嚇得心髒病好懸沒犯嘍,和俞長官稱兄道弟,神那!我都招惹了什麽背景的人。
被搜走的的東西,一樣不少的歸還給他倆,包括那八十塊現大洋,唐秋離看著大洋,朝著巴特爾一使眼色,巴特爾心領神會,湊到唐秋離跟前,裝做十分為難的樣子,還好像有話不好說。
俞濟州立即問道:“老弟,還有什麽為難的事情嗎?可千萬跟俞大哥說!”他對唐秋離的印象非常良好,還是劉成萬介紹過來的,再加上唐秋離出手大方,不動聲色的置辦了一棟小洋樓,說是暫借給俞濟州住,其實,到底咋回事,倆人都心知肚明。
這也是唐秋離在上海提前做的鋪墊,有了這麽多的感情和實際在裏麵,俞濟州對於唐秋離,那是鼎力相助。
唐秋離也裝作為難的樣子:“俞大哥,算了,小事一樁,就當給這裏的弟兄們喝茶了!”俞濟州一聽就明白了,好啊,真他媽不知道死活,連我的兄弟你都敢黑!
這倆人都明白咋回事,偏偏當事人監獄長還糊塗,他還納悶呢,喝茶?喝什麽茶?還給我們弟兄?
唐秋離越這樣,俞濟州就越覺得對不起他,這個新結識兄弟很識大體,啥事不做絕了,可這是我俞濟州的兄弟,能吃這個虧!
他堅持要唐秋離說出來,唐秋離很為難的說:“本來讓那個巴特爾兄弟去置辦點東西,給他八百大洋,哪知道攤上這個事兒,算了俞大哥!多少也不在乎這點兒!”
俞濟州臉色陰沉得快要滴下水來,兄弟不在乎,可自己在乎的是麵子,轉頭對監獄長說:“聽到了?嗯?”這一聲,充滿上位者的威壓。
監獄長就覺得耳朵眼兒裏“嗡”的一聲,眼前直冒金星,差點暈過去,八百大洋,分明就是八十大洋嗎,怎麽眨眼功夫變成八百了?
這話他敢說嗎,打死都不敢,打掉牙往肚子裏咽吧,今個破財免災,好不容易湊夠了八百塊大洋,還討好的說:“這八十塊大洋,是屬下給兩位兄弟的醫藥費,兩位兄弟大人有大量,萬望原諒鄙人的無禮!”
臨走時,俞濟州淡淡的說了一句:“監獄長閣下,那你該退休了!”眼看著送走了這幾個瘟神,監獄長一頭栽倒地上,這下是真暈過去了,一是心疼錢,二是俞濟州臨走時的那句話。
俞濟州堅持用自己的車,送唐秋離他們呼錦江大酒店,自己叫個人力車走了,走時還直說抱歉。
在車上,唐秋離拿出一百塊大洋,給了俞濟州的司機,司機推辭一番就收下了,從他的眼角眉梢透出的笑意,這一百塊大洋,對他來說,是一筆巨款,在當時的上海,一百塊大洋,能維持一個小康之家一年的生活費。
到了房間,巴特爾高興的又崩又跳,說是坐牢還能掙錢,這樣的好事兒,哪裏找去,還讓小玲滿屋子找衣服,給他新認識的弟弟換上。
唐秋離這才注意到,還有一個衣衫襤褸的十四五歲的少年,正怯生生的站在門後,一雙黑亮的大眼睛,仔細的打量屋子裏的每一個人,神態機警中,有著那麽一股高雅和受過良好教育的氣質。
從這個少年的目光中,唐秋離敏銳的感覺到,這不是一個普通的流浪兒,在他心裏,一定有許多秘密,在他背後,應該有不少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