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鬆花江上 第四百八十七章 殺人的漫畫

這是一座極為普通的小院兒,放在石家莊任何地方都不顯眼,如果不是門口掛著“國民革命軍華北獨立師指揮部”的牌子,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香月清司注視著這塊兒牌子,支那魔鬼唐秋離,就是在這個普通的小院兒裏,指揮部隊和自己四十萬大軍搏殺了六天之久,獨立師的傷亡他不知道,反正士兵們沒有捉到一個俘虜,沒有發現一具中國士兵的屍體,自己的傷亡在心裏擱著呢,幾乎兩個師團喪失了戰鬥力。

一個衛兵衝過去,舉起槍托,就要砸那塊兒牌子,被香月清司厲聲喝止,留著它,也是個勝利的象征,在牌子前留個影,自己占領了支那華北最高長官唐秋離的指揮部,對大本營也是個交代。

推開院門兒,緊閉的門上,用日語寫著:“熱烈歡迎日本侵略者光臨鄙人指揮部!這是你等倭寇的榮幸”。

進到屋子裏,裏麵很幹淨、清潔,一塵不染,顯然,主人是在極其從容的情況下,不慌不忙離開的,城內所有的家具都瘸腿少麵兒,唯獨這裏,一張辦公桌放在屋子正中,桌子上放著一摞文件,椅子上寫著“請坐!”

香月清司哪裏敢做,揮手讓一個參謀拿來桌上的文件,文件的內容都是獨立師各旅,上報的殲滅日軍的數量,以及請示如何處理俘虜,沒有其他的,香月清司越看心裏越堵得慌,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被牆上一幅軍事地圖,和一幅粘在薄木板上的漫畫吸引過去。

地圖上,標注的都是獨立師各部防守的位置,撤離的時間、路線和地域,以及火力配備等,如果開戰前,拿到這張地圖,獨立師早就被香月清司一口吞掉了,可現在,剩下的隻是對他的嘲諷,不過,他可不認為唐秋離撤退的時候,慌亂得連地圖都忘記拿走,這裏麵一定有詭計。

而那張漫畫,更讓香月清司怒不可遏,一個虎頭虎腦的中國小男孩兒,正在往鋪著日本國旗和日軍軍旗的鋼盔裏撒尿,一大幫日軍軍官和士兵,跪在一旁傻笑,似乎在等著輪流喝尿,更可氣的是,漫畫的創作者,把日軍都畫成了豬頭。

香月清司越看越感覺,為首的那名豬頭軍官,極像他們最尊貴的裕仁天皇陛下,不但他如此,所有的日軍軍官和士兵,都有相同的感覺,越看越像,不是那種寫實,是一種神似,一個年輕的少佐,忍受不住,怒罵一聲“八嘎!劣等支那人,死啦死啦的幹活!”狂怒的衝過去,一把將木板帶漫畫扯下來。

“轟”的一聲巨響,就像一根火柴,丟進汽油桶裏,埋在屋子各處的地雷猛地爆炸,房倒屋塌,巨大的爆炸力,把屋頂掀開,泥土飛揚,灰塵四起,碎木亂磚頭橫空亂飛,還夾雜著日軍的碎肢。

爆炸過後,硝煙彌漫,聞訊趕過來的日軍軍官們,目瞪口呆的看著爆炸現場,得知最高司令官閣下也在屋子裏,頓時大驚失色,這樣猛烈的爆炸,司令官閣下恐怕性命難保,除非天照大神給他護體,否則,恐怕連一塊兒完整的屍體都不好找。

廢墟裏,忽然傳來斷續的呻吟聲,“快,還有人活著!”一幫日軍士兵衝上去,手扒鎬刨,挖土豆似的從泥土裏拽出一個人,滿臉灰塵,已經看不清模樣,如果不是肩上的大將軍銜,誰也認不出,這就是統領華北百萬大軍的司令官,香月清司閣下。

被喚醒的司令官閣下,茫然的看著圍在周圍的軍官們,眼神渙散,日軍將領們心裏一沉,壞了,閣下不會是被炸成白癡了吧?趕緊叫過來軍醫,一陣忙活,香月清司總算清醒過來,心有餘悸的呻吟一聲。

該著他不死,爆炸發生時,他身邊那些死忠的衛士,立即撲到他身上,用身體做了肉盾牌,衛士們的身體,被彈片插得像刺蝟,司令官閣下除了被撲到時,腦袋和地麵重重接觸,衝擊波震得耳朵像千萬麵銅鑼在敲,一根汗毛都沒傷著,可謂走了狗屎運。

受了鼓舞的日軍士兵,接著在廢墟裏刨,又刨出來幾個高級軍官,不過,他們可沒有司令官閣下的幸運,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再就是滿臉的麻子,身上的泥料將軍服,成了乞丐裝,至於其他的軍官,連這點兒運氣都沒有,化為碎肉,和塵土攪合在一起。

這一招拖刀計,幾乎滅了華北派遣軍中路軍指揮部,這樣的大手筆,是師部調查處處長沈俊和特戰支隊狙擊手大隊大隊長付剛的傑作,一個是搞特工的老手,一個是特戰精英,臨撤退時,總覺得什麽事情沒有辦,眼神一對,主意不謀而合,過來收到了奇效。

清醒過來的香月清司,還沒有忘記外麵那塊兒牌子,命令士兵摘下來運回北平,這一次,日軍士兵有經驗了,那些塵歸塵、土歸土的將軍們就是例證,格外的小心,用繩子拴住,然後退得老遠,滿肚子不和實宜的司令官閣下,剛要怒罵這些膽小鬼。

一聲巨響,滿天木屑飛舞,牌子後麵也有埋伏,看著變成一堆碎木的牌子,日軍軍官和士兵們,麵麵相覷,都感覺後腦勺冒涼風,支那人的手段,真是卑鄙更毒辣,香月清司連暴怒的心思都沒有,唐秋離一點撐麵子的東西都沒給他留下。

撤到太行山邊緣區的唐秋離,並沒有為能夠全身而退,感到心裏輕鬆多少,六天的血戰,以不到九萬人的兵力,頂住了日軍四十萬人的瘋狂進攻,困難可想而知。

雖然采取了各種靈活的戰術,配合以強大的炮兵火力,可這畢竟是硬碰硬的陣地防禦戰,六天下來,部隊傷亡接近一萬餘人,尤其是充當防禦主力的獨立第一、第二、第三旅,傷亡都超過三分之一,這是獨立師起家的老底子部隊,如果不是形式所迫,唐秋離是不會拿這樣的部隊,和優勢日軍拚消耗的,傷筋動骨,會讓部隊傷元氣的。

這個被迫拚消耗的形勢,就是河北、山西交界處的交通要道娘子關,按照原來計劃,獨立師留在華北的六個旅,采取靈活的阻擊方式,以最小的代價,盡量遲滯日軍的攻擊勢頭,而且隻阻擊三天時間,而後,退入太行山區,以一部分兵力吸引日軍,主力突然出現在一路日軍的背後,打他個措手不及。

但是,唐秋離得知,在娘子關一帶,閻錫山隻派了兩個乙等師,總兵力不到兩萬三千人,而且沒有重炮等重武器,他很清楚,自己的部隊退進太行山區後,隻能吸引一部分日軍尾追,根據日軍的進攻態勢判斷,大部分日軍將攻擊井陘關和娘子關,因為這是從河北到太原最近的通道。

雖然有把日軍放進太行山和山西,分薄其兵力之後,尋機殲滅其一路或者幾路,把日軍打回華北平原的計劃,可那是在太原有足夠時間,準備撤離市民和機器設備的前提條件下,而現在,閻錫山根本沒有放棄太原的打算。

以晉軍兩師弱旅,能頂得住幾十萬日軍的一次衝鋒嗎?答案很明顯,會被潮水般的日軍淹沒,此前,他給閻錫山的方案是,晉軍主力部隊,分頭死守大同和娘子關兩個方向,獨立師把日軍放進太行山區後,依托根據地,采取機動靈活的作戰方式,把日軍拖在山區。

而後,獨立師大部,會合晉軍,圍殲進攻山西的一路日軍,這樣,太原可很快收複,日軍也將退出山西,必定長時間不敢來犯,也為閻錫山爭取整軍備戰的時間,可這一切,都被老奸巨猾的閻錫山搞糟了。

得知閻錫山並沒有在娘子關,駐有重兵的消息之後,唐秋離憤怒以極,他看透了閻錫山的自私和小算盤,用獨立師的部隊,在石家莊頂住日軍的進攻,自己能省就省,既然這樣,那就把日軍放進山西,把閻錫山的壇壇罐罐打個稀巴爛,最好把他的老底兒都抄了。

可理智告訴他,這樣做的後果,隻能是讓日軍順利占領山西全境,兵鋒直指黃河南岸,中原腹地將要受到嚴重威脅,一旦華北的百萬日軍南下,自己將要腹背受敵,苦心經營的黃河防線,全線崩潰,南線淞滬地區被暫時擊退的日軍,會卷土重來,極力尋求和北線南下日軍會合,如此,整個戰局糜爛到何種程度,唐秋離不敢想象。

盛怒之下,他給閻錫山去了一封措辭嚴厲的電報,“閻錫山主席,此前,北方軍分會和黃河流域總指揮部的戰略方案,想必你以完全知曉,以晉軍之主力部隊,防守晉東北的大同和晉東的娘子關兩個戰略要點,獨立師部隊居中策應,尋機殲滅入侵山西的日軍一路,而後,全力攻擊另一路日軍,唯如此,山西可保。”

“但是,你又是怎麽做的呢?以兩師弱旅,防守如此重要的要點,虧你領兵多年,不知娘子關為太原東部大門和屏障,一旦日軍攻破娘子關,不出兩日,即可兵臨太原城下,屆時,你閻主席的家底兒,恐怕都是虎狼之日人的,山西是你閻主席的山西,不是我唐某人的山西,丟了與我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