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鬆花江上 第六百一十一章 匪首劉磨頭

盤踞在魯西南一帶,抱犢崮山區的土匪頭子劉磨頭,得到自己在跺莊眼線傳回來的,孫家大院被一個營的中央軍攻占的密報,急的是一口吞下二十五隻耗子,百爪撓心,滿地亂轉,他可是不是想著給自己的拜把子老兄孫百萬報仇。

劉磨頭早就盼著自己的磕頭大哥孫百萬,早點兒去見閻王爺,那孫家的萬貫家財,自己這個盟叔叔替他打理,順理成章,諒那個不成才的少爺羔子,也翻不起大浪,還不乖乖的聽自己擺弄,孫百萬的家底兒,早晚是自己的。

他絕對相信,自己為匪多年,打家劫舍、綁票兒砸響窯、殺人越貨弄的那點血汗錢,連孫百萬的一半家底兒都不到,他是害怕這些錢財,被中央軍那些當兵的弄走,自己惦記多年的美事兒,不就一場空了嗎?

嘴邊兒把著多年的肥肉,眼看著落到別人的嘴裏,劉磨頭那個鬧心近兒就別提了,可他沒那麽大的膽子,也不敢去搶,那是一個營的正規軍,有機槍大炮,弄不好,自己多年經營的這點兒家底,毀在這一場,可他有不甘心。

劉磨頭忽然一拍光頭,想起來了,一個多月前,山上來了個王先生,長的很斯文,識文斷字,一口的膠東口音,可劉磨頭聽著,總覺得怪怪的,據他自己說,在青島做買賣,得罪了當地的很有勢力的幫會,被四處追殺,走投無路,聽說劉大當家的,仗義疏財,為人豪爽,威震一方,才到抱犢崮來投靠。

按理說,以劉磨頭多年為匪的一貫作風,對來曆不明的人,根本不會收留,要是稍微覺得可疑,幹脆賞給一粒花生米,送他回姥姥家,可這王先生一張嘴挺能說,天文地理、陰陽八卦無所不曉,還自稱熟讀兵書,懂得打仗的道道兒,劉磨頭心動,再加上王先生嘴上抹了蜜似的,句句話都搔到劉磨頭的癢處,就把他留下了。

安排個師爺的位置,寫寫算算,反正抱犢崮八千多弟兄,沒有一個識字的,都他媽是睜眼瞎,劉磨頭自己更是扁擔放到地上,也不認得是個“一”字,連寫封綁票文書都找不著人,既然他姓王的,說自己懂得打仗,何不去問問他,死馬權當活馬醫。

劉磨頭把事情一說,王先生非常感興趣,詳細詢問了所有的細節,直接告訴他,這事可幹,要是中央軍走大路,咱們沒辦法,再讓跺莊的眼線,繼續打探消息,正好顧大山想走近路回平邑,四處找不到向導,被王先生抓住機會,劉磨頭也被王先生鼓起了膽氣,一雙狼眼,緊盯著一營的動向。

那兩個自告奮勇做向導的農民,就是劉磨頭在跺莊埋下的眼線,得到消息,王先生立即排兵布陣,起初,劉磨頭不大看得起這個姓王的,覺得他膽子太小,八千多人打一千多人,還是在山區,半道兒上截住,一頓機槍手榴彈,還解決不了他們?

看著看著,劉磨頭看出點兒門道,覺得王先生比他安排的巧妙、周到,心裏也就信了三分,等到了峽穀那,王先生前竄後跳的忙著指揮埋炸藥、分配兵力,劉磨頭大為歎服,幹脆把指揮權交給王先生,結果真如他所料,那兩個眼線,真的把中央軍帶進了伏擊圈,讓自己撿了個大便宜。

劉磨頭下到峽穀裏,看到白花花的現大洋,黃燦燦的金條,在陽光下,晃花了他的眼,孫百萬的家底兒,終於落到自己的手裏,還不傷和氣,不損威名,這樣的好事,打著燈籠都難找,得意處,咧著大嘴縱聲狂笑起來,王先生的地位,在他的心裏,立即攀升到一個新的高度,不再是師爺,而是升格為軍師。

王先生看著得意忘形的劉磨頭,提醒他,立即打掃戰場,帶著東西盡快離開這裏,返回抱犢崮,記住,一定要毀掉所有的痕跡,不能留下一點線索,中央軍吃了這麽大的虧,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咱們不能讓中央軍抓到把柄。

王先生這些話,是對那些大小土匪頭目說的,這些家夥,黑眼珠子隻顧盯著白花花的銀子,根本沒理會王先生這一套,劉磨頭火了,把這些嘍囉們大罵一通,告訴他們,以後,王先生說的話,就是我說的話,還直誇王先生心細,想的周到。

土匪們帶著染血的大洋、金條、金銀首飾、珠寶玉器,心滿意足的返回老巢抱犢崮,峽穀內沉寂下來,寒風掠過,鬆濤陣陣,吹不散濃重的血腥味兒,一千二百多名戰士,永遠長眠在這塊土地上,再也不能睜開他們年輕的雙眼,看一看魯西南的天空和大地。

一營在龜蒙頂附近峽穀,被土匪包圍的情況,很快報告給在徐州的韓鐵,韓鐵大吃一驚,立即,命令已經在平邑集結的三個團的兵力,火速前去增援,隨即,又接到來自平邑縣城的報告,和一營失去聯係,電台會叫沒有回應,韓鐵心中,被一層不祥的陰雲所籠罩。

激戰中,和部隊失去聯係,意味著什麽,韓鐵不敢往下想,他又發出第二封電報,催促增援部隊,不惜任何代價,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龜蒙頂區域,劉磨頭匪幫撤離戰場的時候,增援的部隊,距離峽穀,還有足足一天多的路程。

增援部隊,在非戰鬥減員幾百人的情況下,一晝夜強行軍,終於在第二天上午,趕到發生戰鬥地點,離得很近了,沒有聽到一點槍聲,帶隊的第四旅旅長心裏一沉,沒有槍聲,那就意味著,一營全軍覆沒了?他不願意相信這一點。

峽穀映入眼底,到處是激戰過後的痕跡,穀內的凍土和石塊被翻起,遍地的彈殼,可以想象得到戰鬥的激烈程度,讓戰士們難以接受的是,一千多名戰友的遺體,鋪滿了被戰火摧殘的土地,暗紅色的鮮血,已經凝固成片片血斑,染紅了身下的土地。

沒有一件武器是完好無損的,四門九二式步兵炮,已經被炸毀,到處是散落的武器零件,戰友們臨犧牲前,把武器都毀掉了,不讓這些武器落到土匪手裏,讓戰士們極為憤怒和痛心的是,戰友們的遺體上,遍布刺刀的痕跡,這些土匪,連屍體都不放過,也是他們被一營打怕了,每個人的身體上,都紮幾刀,生怕忽然蹦起一個當兵和他們同歸於盡。

向陽的山坡上,蒼鬆翠柏下,一座座新起的墳塋,整齊的排列期間,呼嘯的山風掠過樹梢,嗚咽如泣,吹不散戰士們心中的仇恨,一千二百多名戰友,就長眠在這裏,一塊高大的墓碑,聳立在墳前,上麵寫著“國民革命軍華北獨立師,黃河河南守備兵團第四旅三團一營死難戰友之墓!獨立師全體敬立,”白茬墓碑,黑色大字,凝重而壓抑。

近萬支槍口,指向蔚藍的天空,槍口噴出憤怒的火焰,陣陣槍聲,驚飛了林鳥,驚散了山風,在群山鬆林間回**,久久不絕,就像是無數顆複仇的心在呐喊,近萬雙眼睛,噴射出憤怒的火焰,他們向長眠在這裏的戰友發誓,血債血償。

唐秋泉趕到徐州的時候,韓鐵正臉色鐵青的坐在司令部裏,手裏拿著一封電報,牙關咬得緊緊,原本周正的臉孔扭曲著,顯得猙獰可怕,他的內心充滿自責,自己太急於打開魯南和魯西南的局麵了,沒有充分考慮到匪情,部隊分的太散,四萬八千多人,散落在幾千平方公裏的土地上,又不熟悉地理環境,出現這種事件,也是正常。

可是,韓鐵不能原諒自己,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沒有把這些土匪放在心上,總比訓練有素的小鬼子好打吧?如果說黃河河南守備兵團的輕敵思想普遍存在,根源就在自己身上,這個責任無法推脫,他已經向師長唐秋離,發去了自請處分的電報,請求師長,免去自己的兵團司令官職務。

同時,他以兵團司令官的身份,簽署一份命令,免去第四旅三團團長的職務,送交師部調查處,由副團長接任團長職務,理由很簡單,身為團長,不了解底下的部隊行軍過程,下達的歸建命令不符合實際情況,以至於釀成這次一營被全殲的慘劇。

從血手團到獨立師,韓鐵經曆了所有的戰鬥,即便是在東北,麵對幾十萬關東軍的優勢兵力,部隊也沒有被成建製殲滅的事情發生,可是,這樣的事情,卻發生自己的兵團,發生在部隊實力雄厚,消滅幾十萬日本鬼子的情況下,每想到這裏,韓鐵的心,就如同刀絞般劇痛,他更不能原諒自己。

剛剛趕回鄭州的唐秋離,剛下飛機,還沒來得及坐穩,梅雪就急匆匆的送來三份電報,一份是韓鐵轉發的顧大山電報,一份是一營全軍覆沒的電報,一份是韓鐵自請撤職的電報,這三份電報,那個都讓他吃驚不小。

唐秋離和韓鐵的想法一樣,一個齊裝滿員的營被殲滅,這是獨立師成軍曆史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嚴重事件,不過,顧大山陣亡前發來的電報,更引起他的注意,山東的土匪,已經變了性質,背後有日本特務插手。

僅僅依靠現有的兵力,恐怕是難以迅速完成剿匪任務,一營的全體陣亡,激怒了唐秋離,他決定,往山東大規模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