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鬆花江上 第六百五十九章 鐵門栓
進入峽穀的日軍黑澤旅團,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把黃崖洞第三道防線進入核心區域這幾公裏長的地域,稱之為活棺材,一點兒都不為過,兩側高聳入雲的陡峭岩壁,夾著一條狹窄的通道,日軍一萬多人馬擁擠在這裏,隨便一顆手雷,都能炸倒一大片,何況是幾百個火力點和暗堡工事,幾千人一起可勁的扔手雷和炸藥。
更恐怖的是,麵前一道突起的山梁上,忽然出現無數黑洞洞的槍口,密如暴雨般的子彈,平地刮起一道金屬風暴似的,迎頭罩向日軍隊列,我的老天,這是至少幾百挺輕重機槍的齊射,日軍士兵血肉橫飛,高粱稈子似的,齊刷刷的倒下,衝在最前麵的那些所謂帝國的勇士們,被密集的輕重機槍子彈撕裂成碎片。
日軍士兵支持不住了,紛紛往山穀外撤退,麵前是噴吐火舌的輕重機槍狂射,腳下是同伴們血肉模糊的屍體,殘肢斷臂,頭頂是無窮無盡冒著白煙落下來的手雷,這樣的打擊,是任何一支部隊所無法承受的,武士道堅韌的神經,也被無情的鋼鐵撕碎成斷裂的碎塊。
一直觀察戰場態勢的郝近佳,看到日軍士兵潮水般從峽穀內倉惶撤退出來,往手心吐口唾沫,“兄弟們,該輪到咱們幹了!”從郝近佳防守的火力點,到最近的火力點,有大約一百多米的距離,日軍進入山穀遭到打擊之後,郝近佳一直沒有開火,所以,日軍士兵都認為,到了這個地方,可以脫離讓他們心膽俱寒的死亡之地,擺脫呼嘯的彈片。
日軍士兵驚慌的臉已經都清晰可見,郝近佳低吼一聲:“打!”兩顆手雷率先擲出,兩挺重機槍、三挺捷克式輕機槍,頓時狂嘯起來,在郝近佳戰鬥小組打響的同時,對麵岩壁上,略微交錯一些位置的一個火力點,幾乎同時響起暴雨般的輕重機槍聲,還有幾十枚滾落的手雷。
兩顆一起猛甩手雷的郝近佳一愣,心裏老大不滿意,又是這小子,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讓郝近佳不太樂意的,是他的競爭對手,二排長劉廣智,這家夥,什麽事情都要和自己的一排爭個高下,飆著膀子和自己對著幹,不過,這並不妨礙兩個人之間的友誼和感情,有的時候,郝近佳甚至想,沒有張廣智這小子在一連,自己可能沒有這麽大的動力。
兩側四挺重機槍、六挺輕機槍和幾十顆手雷,立即封鎖住了退出峽穀的出口,戰士們都打瘋了,不用看目標,埋頭把手裏往外猛扔就是了,堆積如山的彈藥,迅速減少,日軍士兵實在太多了,盡管手雷炸出一片火海,子彈打成一道金屬牆,急於逃命的日軍士兵,還是不顧傷亡的猛衝。
日軍士兵也瘋狂了,他們知道,唯一的機會,就是退出峽穀,留在這裏,遲早是被全部消滅的命運,踩著同伴的屍體,義無反顧的往外衝,岡村寧次就在距離山穀入口不到兩公裏遠的地方,看著他忠勇的士兵,飛蛾投火般一片片倒在支那士兵密集的火網之下,身體被橫飛的彈片撕得粉碎,從山穀入口到安全地帶,不過幾百米的距離,竟然成了皇軍士兵無法逾越的死亡之地。
岡村寧次的心,在劇烈的顫抖,一個旅團,一萬多名士兵,難道就這樣覆滅在這道峽穀之中,他命令所有的火力,不惜一切代價,掩護士兵撤離峽穀,守在穀外的日軍部隊,眼看著咫尺可見的同胞,被支那士兵肆意屠殺,卻沒有還手之力,一股凶悍之氣頓生,接到命令,悍不畏死的抵近射擊,輕重機槍、三八式步槍,一股腦的往郝近佳和他對麵二排張廣智的火力點傾瀉過去。
密集的彈雨,打得石壁迸出串串火星,石屑亂飛,日軍可沒敢動用炮火,屁大個地方,一炮下去,沒有炸到支那士兵,到落在自己人的頭上,何況,日軍根本沒有裝備直瞄火力,輕重機槍對於郝近佳的火力點威脅不大,倒是日軍中一些槍法精準的老兵,利用三八槍超遠的射程,瞄準射擊孔進行精確阻擊,給戰鬥小組帶來一些傷亡。
四十幾分鍾後,終於再也沒有小鬼子出現在眼前了,郝近佳疲憊的閉上眼睛,靠在石壁上,手臂酸麻得失去知覺,他聲音暗啞地命令到:“清點傷亡人數和彈藥庫存,防備小鬼子炮擊,”沒有一個聲音回答,他睜開眼嚇了一跳,戰士們都躺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動靜比拉風匣還粗。
他掙紮著爬起來,挨個扒拉手下的戰士,戰士們勉強坐起身,四十幾分鍾的戰鬥,耗盡了他們全部的精力和體力,每個人不知道扔出多少顆手雷,輕重機槍射手的肩膀,紅腫得發亮,就躺在可以埋人的彈殼堆裏,清點結果,陣亡四人,負傷六人,都是被小鬼子的狙擊手射殺的。
彈藥的消耗量,更是讓郝近佳目瞪口呆,正常情況下,可以使用半個月的彈藥,餘量剛過十分之一,這就是說,他一個戰鬥小組二十五人,四十幾分鍾時間,打出了幾乎半個月的彈藥,每個人消耗多少啊?他不清楚,連自己扔出多少顆手雷,也沒給準數,總有幾百顆吧,郝近佳暗自想到。
一個二十五人的戰鬥小組,就消耗了這麽多的彈藥,幾百個火力點,消耗的彈藥數量相當驚人,對日軍的打擊是毀滅性的,這一點,臉色灰敗的岡村寧次最有體會,黑澤旅團一萬一千多名士兵,能逃回了的,不過四千餘人而已,其餘的七千餘人,都在短短的四十幾分鍾之內,倒在幾公裏長的峽穀中,化作異國他鄉的孤魂野鬼。
岡村寧次受不了了,攻擊剛剛進行一天半的時間,先是丟了一個聯隊,接著一個旅團被打殘,死了兩名少將旅團長,連支那士兵的臉都沒有看到,他臉色鐵青,命令炮兵炮擊黃崖洞外圍陣地,這一次,不單單是二十八門巨炮,日軍所有的炮兵,都加入到炮擊的行列,岡村寧次瘋了,他要用鋼鐵粉碎吞噬帝國士兵生命的黃崖洞。
鋪天蓋地的炮火,日軍炮兵把失敗的惱怒,都發泄到黃崖洞周圍的懸崖峭壁、山嶺樹木上,連核心區空地那一排排房屋,也未能幸免,吃了幾百發大口徑炮彈,化為一片廢墟,巨大的彈坑,露出新翻的泥土,一片果樹林,被炮火毀掉,斷茬的果樹,滲出清亮汁液,看著讓人心疼,黃崖洞基地,就像是風雨之中飄搖的小船,可始終屹立不倒。
外麵日軍炮火連天,洞內的各項生產沒有絲毫的停頓,電弧閃爍,機器聲轟隆,戰士們的生活也沒有受到影響,隻有張全在暗自盤算,小鬼子被打跑之後,能撿回多少鋼鐵,這是送上門來的禮物,更得全盤接收。
日軍炮擊過後,照例是步兵衝鋒,滿目瘡痍、沙漠一樣荒涼的黃崖洞外圍陣地,又響起手雷無休止的爆炸聲,輕重機槍不分個數的吼叫聲,衝鋒的日軍,沒有得到任何東西,除了飽餐一頓手雷加子彈大餐,丟下一地的屍體之外,照例被打得頭破血流,退出峽穀。
接下來的四天時間,日軍不斷重複炮擊、衝鋒、被擊退,再炮擊、衝鋒的路數,咫尺之遙的黃崖洞,成了岡村寧次可望而不可及的天邊綠洲,周邊的山峰,都被削低幾米,原本樹木蔥鬱的山間,隻有白森森的石窩和累累彈坑,還有山風吹不散的硝煙。
黃崖洞保衛戰打到第二天的時候,常風采取了一個戰鬥小組,打退日軍一次進攻之後,不管傷亡如何,立即撤下來休整,前一個組長留下,做後一個戰鬥小組長的顧問,並且每個小組裏,加進三名狙擊手五名新兵,讓他們在實戰中得到鍛煉,這是現代版的車輪戰,既能保持部隊的戰鬥力,鍛煉新兵,又能用戰意正盛,憋住了勁兒,要拿小鬼子腦袋立功的新銳部隊,不斷的消耗日軍的戰鬥力。
此舉果然極有效果,輪換下來的部隊戰士,得意洋洋地吹噓自己如何幹掉小鬼子,聽得沒有撈著機會的部隊戰士,眼睛直冒火,一天幾遍往連部跑,請戰書雪片似的飛到常風的手裏,而且大多數都是連、營級指揮官親自寫的,大擺自己部隊的戰績,下麵是密密麻麻戰士們的簽名,都是一個請求,下一輪,怎麽也得派自己上去了。
有的營長,埋怨參謀長偏心眼兒,光注意到那兩個野戰旅,忽視黃崖洞警備旅的戰鬥力,要是小鬼子挺不住跑了,哪有立功的機會了,常風哭笑不得,這哪跟哪啊,這幫家夥。還怕日軍退兵?打上癮了啊!也是,光占便宜不吃虧的仗,誰都願意打,狙擊手解決了日軍射手的問題,平均每個戰鬥小組的傷亡,還不到半個人。
黃崖洞基地,就像是一顆嚼不動、啃不爛、砸不扁、咽不下的鐵核桃,卡在岡村寧次的喉嚨裏,噎得他心慌氣短,上不來氣兒,前後五天多時間,岡村寧次指揮二十多萬部隊,圍攻黃崖洞,除了每天的傷亡數字,他兩手空空,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