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鬆花江上 第六百九十四章 大戰序曲

幾天下來,一直沒有梅嶺他們的消息,唐秋離內心忍不住焦躁,在梅婷和梅雪麵前,卻不敢有絲毫的流露,怕的就是她們擔心,接到秋泉電報,他已經親自帶領四個特戰分隊,進入到蒼爾會一帶,沿途見到很多交戰過的痕跡,他已經命令各特戰分隊擴大搜索範圍,不日將有消息。

秋泉的電報,讓唐秋離放心不少,最起碼說明梅嶺他們還活著,沒有被日軍殲滅,有時候,唐秋離想想也奇怪,放出去二十多個連隊,單單是梅嶺所在的連隊出了事兒,好像是老天有意讓他擔心似的,他強迫自己放下心事,把精力都投入到即將開始的大戰之中。

這一場戰役,如果順利,徹底解決華北問題的日子就不遠了,在山西境內全殲岡村寧次的主力兵團,與華北日軍的力量對比,就會產生根本性的變化,他小心翼翼的指揮所有的部隊,在黃河岸邊以孫振邦兵團為基礎新組建的七個野戰旅,正在合成編製之中,所需要的重裝備,也陸續運抵部隊列裝。

其他方麵沒有新的消息,倒是閻錫山來了一封電報,除了感謝他在最危難時刻,唐副委員長能出手相助,收留自己,一大堆感謝得讓人肉麻的話之外,還有一個小小要求,允許他在定邊招收五千兵員,以充實自己的警衛力量,也為收複山西打下基礎,至於所需的經費,請唐秋離慷慨解囊暫借,收複山西之後,定當加倍償還。

看完閻錫山的電報,唐秋離有些哭笑不得,這位閻長官,還在做著重返山西當土皇帝的美夢,要在定邊培植自己的私人勢力,自己出錢,他來招兵,主意不錯,算盤打得也賊精,他也知道閻錫山麵臨的窘境,倉惶逃離太原,偌大的家底兒沒有來得及帶出來多少,能養活現在的幾千殘兵,已經捉襟見肘,再要招兵,那隻能厚著臉皮朝自己伸手了。

仔細權衡利弊之後,唐秋離慷慨答應,一切都按照閻錫山說的辦,經費立馬送到他的手上,與偌大的山西相比,這點兒小錢算得了什麽,再者說,唐秋離根本不怕閻錫山在定邊搞出什麽名堂來,這是他經營多年鐵打的地盤兒,定邊人的心裏和眼裏,隻有唐秋離一個,蔣委員長都不好使,何況他閻錫山,任他插上招兵旗,保管沒有一個人會投到他的門下,重建晉軍,隻不過是個美夢而已。

這是明麵上的事兒,唐秋離又給沈俊的調查處和定邊特勤局局長高闖山發出秘密指令,布置特工和警力,嚴密監視閻錫山極其手下的一切舉動,如果發現異常情況,必須上報到自己手裏,不可擅自行動,這尊菩薩放在定邊,始終不是回事兒,唐秋離已經在考慮給閻錫山尋個好去處。

唐秋離在永合關給岡村寧次放的誘餌,已經見效果,吳堡渡口對麵的日軍,在秘密調往永合關方向,雖然是在夜間秘密進行,也沒能逃脫唐秋離布下的眼睛,已經到達風陵渡幾天的四萬日軍,因為岡村寧次的嚴令,不得發起渡河攻擊西安的命令,整天無所事事,索性架起大炮,轟擊對岸的灘頭陣地。

獨立師河防部隊不甘示弱,開炮還擊,最初的幾天,因為是新組建的炮兵團,在戰術和戰法上,都不是訓練有素的日軍炮兵對手,吃了幾次小虧,上上下下都憋了一口氣,事情報到唐秋離哪裏,他隻批示了幾個字:“尋機全殲日軍炮兵,為後續戰鬥掃清障礙”,孫振邦琢磨一下,明白了師長的意思。

接著就開始忙活起來,從其他幾個次要防守地段調集炮兵,又把定邊新裝備的大口徑榴彈炮,秘密運到風陵渡,然後,找到定邊軍事學院院長蔣百裏將軍,也不知道倆人私下裏做了什麽交易,嘀咕小半天,定邊軍事學院炮兵係的全體學員,組建一個滿編製的炮兵團,開赴風陵渡陣地。

孫振邦忙活兩天,聚集到風陵渡的炮兵部隊,竟然達到了六個團之多,其中就包括射程達到十五公裏,口徑一五五毫米的一個重炮團,還像平時一樣,上午八點多鍾,吃飽了飯閑的難受的日軍炮兵,開始了例行炮擊。

河對岸的獨立師炮兵,也馬上進行還擊,與往日不同的是,這一次還擊的炮火密集和猛烈很多,幾天來占盡上風的日軍炮兵,大為光火,被打得綿羊一般的支那炮兵,竟然敢挑釁大日本皇軍炮兵的尊嚴,日軍炮兵指揮官一聲令下,所有的日軍炮兵部隊,開始進行毀滅性炮擊。

什麽山炮、野炮全都用上,風陵渡對岸的黃河渡口,被日軍密集的炮彈,炸得地動山搖,煙塵四起,火光閃閃,炮擊進行了足有一個多小時,結果與平時一樣,支那的火炮,逐漸啞巴,失去了發言權,又打了半個多小時,日軍炮兵才得意洋洋的收手。

炮聲剛停,彌漫的硝煙還沒有被春風吹散,心滿意足的日軍炮兵,悠閑的擦著臉上的臭汗,河對岸,猛地震天的巨響,日軍炮兵們的臉色,“唰”地一下子變得慘白,都是行家,光從炮聲中就能判斷出火炮的口徑大小,那可是不知道有多少門大口徑火炮的齊射。

“支那人炮擊,疏散陣地!”日軍炮兵指揮官喊啞了嗓子,日軍炮兵手忙腳亂的推動火炮,一陣撕裂空氣的尖嘯聲由遠而近,空氣中充肆著死亡的嘯叫,黑壓壓的炮彈從天而降,狠狠砸在日軍各個炮兵陣地上,地動山搖,滾滾煙塵騰空而起,炸點連成一片,分不清個數,日軍炮兵陣地被硝煙籠罩。

不知道這次炮戰的戰果如何,隻是從那天起,對岸的日軍,再也沒有打過河來一發炮彈,炮戰剛剛過後,孫振邦急忙爬上山崗,他急於看到自己精心策劃的炮擊結果,從望遠鏡裏看到,被炮火覆蓋的日軍炮兵陣地上,翻出來的黃土,碩大的彈坑,彎曲的炮管,散了架的炮身,東一個西一個的炮輪散落得到處都是,還有冒著縷縷餘煙的樹木,孫振邦咧嘴笑了,以他的經驗判斷,小鬼子的炮兵完蛋了。

唐秋離見到報告,批示“很好,嚴密監視對岸日軍行動,做好渡河攻擊的一切準備!”岡村寧次得知風陵渡方向的部隊,所有的炮兵,都被中國人的詭計給毀了,氣得在電報裏大罵日軍指揮官,沒辦法,隻好從吳堡方向的部隊裏。抽調兩個聯隊的炮兵,補充到風陵渡方向,雖然他手裏的炮兵也不是很寬裕。

占了便宜的獨立師炮兵,很是希望再來一把過癮,可小鬼子的炮兵變得比兔子還老實,任憑怎麽叫陣,就是不露頭,隻好悻悻罷手,日軍炮兵老實了,步兵沒閑著,留下大部分兵力,在風陵渡和獨立師部隊隔河對峙,伺機渡河攻擊西安。

其餘的兵力,開始侵占晉南的芮城、永濟、運城一帶,擴大占領區,日軍大肆燒殺奸掠,所到之處,村鎮成為廢墟,手無寸鐵的百姓成了日軍士兵發泄怒氣的對象,這一帶的百姓可遭了殃,戰士們隔著黃河,看到晉南處處煙火,知道小鬼子又在禍害老百姓,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馬上殺過河去。

身負重傷的梅嶺,不知道現在所發生的一切,沒有必要的醫療條件,他的傷勢不見好轉,隻能躺在擔架上,由人抬著行軍,依照戰友們的建議,立即往黃河岸邊靠近,取近路返回定邊,梅嶺的傷勢不能再耽擱,連續幾天的山區行軍,沒有遭遇到日軍,也沒有遇到其他部隊,大家這才知道,他們已經與主力部隊離得太遠,基本上脫離了原定作戰區域。

傍晚,部隊在一處山穀宿營,五月的呂梁山,白天雖然春意融融,到了夜晚,泛著寒意的山風,吹得人透心涼,幸好找到一個山洞,才勉強躲避寒氣襲人的山風,戰士們圍在幾堆篝火旁休息,每個人都愁眉不展,為梅嶺的傷勢擔憂,梅嶺從昏迷之中醒來,耳邊是篝火“劈啪”的燃燒聲,他感覺口幹舌燥,身上燒得厲害,忍不住低低呻吟一聲。

聲音輕微,沒有驚動其他戰友,梅嶺看看洞口,深邃的夜空中,點點繁星不停的眨著冷漠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到定邊,回到父母身邊,黃河東岸,到處都是日軍,幾個主要渡口,更是日軍重點布防地段,這些戰友帶著自己,渡河的可能性極小,到現在,梅嶺的內心,充滿了對生命的眷戀,對死亡的恐懼。

想到這些,梅嶺無聲地流下眼淚,畢竟才是個十八歲的大孩子,不必苛責,平生第一次經曆了戰火的考驗,當心頭的熱血冷卻之後,對生命的眷戀,對未來歲月的憧憬,自然會盤旋在心間,也就更加意識到生命的可貴。

思緒煩亂的梅嶺,忽然聽到一陣密集但是極其輕微的腳步聲,他順著聲音的方向轉過頭去,心裏一緊,頭發豎起來,暗淡的星光下,一群群日軍士兵的身影,出現在四周的山坡上,他來不及呼喊,艱難的拿起時刻放在身邊的衝鋒槍,扣動扳機,槍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一場猝然的遭遇戰,就這樣打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