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鬆花江上 第七百三十一章 西南可安家(一)
國民黨中央全體委員非常會議,自由發言一開始,誰也沒有料到,地處大西北的新疆督辦盛世才,會首先跳出來,竭力要求把戰時首都定在迪化,並且擺出了充分的理由,一副誌在必得的架勢,真是羊群裏蹦出個駱駝,就算是把國民政府裝在汽車輪子上,到處跑,也輪不到新疆那個偏居一隅的地方。
絕大多數中央委員,都露出不屑一顧的神情,盛世才一番高論,不但沒有得到積極的響應,反而招致一大堆白眼兒,不由得氣餒,訕訕坐下,奇怪的是,西北五馬的代表,也是最有實力的軍閥,馬鴻逵和馬步芳,卻竭力讚同盛世才的提議,並且還提出建議,如果考慮迪化過於偏遠,可選擇蘭州和西寧作為候選陪都。
二馬也擺出一大堆理由,反過來,盛世才也大力讚成二馬的提議,隻要不是白癡,都看得出來,盛世才和二馬,在私下裏打成過交易,西北一係的地方實力派,聯手把陪都爭取落到西北,再做計較,不過,二馬說的慷慨激昂,眼光卻忍不住偷偷,畏懼的觀察唐秋離的神色,生怕那句話不對,惹惱了這個魔王。
說起畏懼,眼前這個年輕人,比蔣委員長還要讓西北五馬害怕,當初,開辟定邊經濟特區的時候,唐秋離一戰把西北五馬的家底兒打個精光,兵打散了,錢袋子掏空了,至今還沒有回複元氣,最可怕的是,定邊經濟特區,已經完全控製住了西北五馬地盤上的經濟命脈,形象地說,西北五馬的日子好壞,就看唐秋離的心情如何。
西北五馬敢於支持盛世才,也是經過慎重考慮的,陝西在地理位置上,畢竟屬於大西北的範疇,陪都定在西北,對唐秋離也有好處,二馬發表完意見,看看唐秋離的臉色,沒有什麽不愉快的表示,暗地裏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這一炮放對了。
西北二馬的話音剛落,馬上招致一片反對之聲,喊得最凶的,是湖北係統的中央委員,其中以湖北省參議長梁家仁嚷得最起勁兒,這位仁兄,顯然是汪精衛精心挑選出來,代替魯子嘯的角色,充當主攻手,話說得不緊不慢,可句句叼理。
“各位,剛才盛督辦和兩位馬主席的話,有失偏頗,顯然是誤讀了國府遷都的真正意義,以迪化甚或蘭州乃至西寧作為陪都,都是極為不妥,以西北貧瘠之土地,稀少之民眾,地理位置之偏遠,交通之不便利,自然條件之惡劣,資源之匱乏,如何能擔當起戰時陪都之重任?如何供養隨著國府西遷之眾多公務人員?”
梁家仁故意停下話頭,看看大家的反應,果然好口才,聊聊數語,把大西北貶低得什麽都不是,自己都養活不了,還要招待大群賓客,真是不自量力,偏偏是梁家仁說的都是實情,無可辯駁,西北的自然條件,在當時,不是一個“慘“字就能說得盡的,盛世才和二馬臉色青紫,變幻不定,被人家捅到軟肋上,一口氣憋在心裏,著實的難受。
梁家仁的話,博得一陣熱烈的掌聲,台上的汪精衛微微頷首,表示滿意,得到老大的首肯,梁家仁更加意氣風發,接著說道:“單是偏僻的地理位置,極為不便利的交通,就不足以承擔陪都的重任,國府作為當前抗戰的決策機構,遠離戰線,能否及時掌握戰局的發展趨勢,統帥部下達的命令,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傳達到前線將領們的手中,再者,以蔣委員長為首的統帥部,避居偏僻的大西北,遠離主戰場,給國人的印象如何,是否有逃避戰火,畏敵如虎的嫌疑,盛督辦的提議,是否置蔣委員長於落得罵名的地步,居心何在?”
這話就夠刁夠毒,也有些過分了,把自由討論,上升到個人野心和陰謀詭計的大事上來,顯然,梁家仁是想一棍子把西北盛世才和二馬,打得徹底熄火,不給他們反駁和爭辯的機會,也絕了他們爭奪陪都位置的念想,言辭如刀,可以殺人。
盛世才和二馬,臉紅脖子粗,這個姓梁的簡直是在放他媽的臭屁,自己好心好意要為國府分擔重任,到落得個往蔣委員長臉上抹黑,挖坑讓領袖往裏跳的企圖,還落得個小人加野心家的大帽子,這樣的委屈,老大慣了的盛世才和二馬,如何能接受得了,尤其是二馬,擼起袖子,就要動刀子招呼兀自口若懸河,吐沫星子亂飛的梁家仁。
已經起身離座了,感覺兩道寒光,射得渾身不自在,忙尋過去,看到唐秋離陰冷的眼神,不悅的盯著自己,猛地一哆嗦,縮著脖子蔫了吧唧的坐下,二馬是被唐秋離打怕的人,惹不起,這個魔王的手段,他們早就領教過,隻要唐秋離不高興,五馬的家裏,連點燈的油,喝奶茶的茶磚,炒菜的鹽都沒有,要是再狠點兒,五馬隻能喝西北風了。
眾位正準備看熱鬧中央委員,見到從馬匪起家,土匪之中的霸主馬鴻逵和馬步芳,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沒言語了,都感到奇怪,伸長脖子找緣由,這是唐秋離和二馬之間的秘密,其他人如何知曉,盛世才見同盟軍二馬草雞了,暗罵兩個笨蛋,背地裏氣勢萬裏可吞虎,拍著胸脯子保證,上陣卻是兩個熊包加軟蛋。
梁家仁愈發**四射,“反觀我鄂省之武漢,襟長江而居於中原腹地,素為九省通衢,水路交通便利,土地富饒而物產豐富,民智早開,人口繁茂,領辛亥革命風氣之先,武昌首義,宣告中華民國成立,政治影響自不多言,屆時,國府遷都於此,蔣委員長可雄顧四方,發號施令,軍令和政令務必順暢通達,而無遲澀之憂,且我鄂省百萬民眾,無不翹首期盼定都於此,擔當起抗日中樞之責,也不負武漢三鎮首開民國先河之盛譽!”
至此,一篇洋洋幾千言的武漢可做陪都論,到此結束,餘音繞梁,全場寂靜,梁家仁氣定神閑,滿臉得意,顧盼四方,顯然是為自己的一篇宏論而得意非凡,的確是舌戰高手,玩嘴皮子的大家,其實,這些話,是給唐秋離準備的,豈料,盛世才和西北二馬搶先出頭,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頓排炮,隻好讓他三人全部消受了,倒是替唐秋離擋了一場唇槍舌劍。
台上的汪精衛,頻頻頷首,滿意的幾乎要跳起來,率先熱鬧鼓掌,全場響起暴雨般的掌聲,隻有蔣委員長和楊永泰,不易覺察的皺了幾下眉頭,顯然是對這位汪兆銘麾下的大將,這番言論,起了警惕之心,都是政客,玩政治的選手,誰也差不到哪去,無非是時勢和運氣加手段有高下之分,才決定今天的位子,隻要說話,就能摸住些頭緒。
梁家仁的話說完了,那些自認為做不出這篇錦繡文章的中央委員們,豈肯甘心拱手相送這樣的肥差,立時出言反駁,說什麽的都有,無非猴子獻寶似的誇耀自己地盤兒的優勢,貶低別人家裏的缺點,一番互相指責和貶低,情緒有些激動,火氣大起來,場麵有些混亂。
唐秋離默不作聲的觀察各人的反應,李宗仁和白崇禧倒是沉得住氣,至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隻不過是偶爾交頭接耳一番,唐秋離知道這兩位新桂係領軍人物的心思,李白二人,與蔣委員長的積怨頗深,可以說是他的終生政敵,幾次逼宮,李白二人都是主將,說出想法,也會被蔣某人斷然否定,與其說出無益,倒不如做個壁上觀。
四川王劉湘,臉色陰晴不定,顯然是在打主意,可吃過蔣委員長的暗虧,心有餘悸,不敢太出頭,南天王陳濟棠,也是時而皺眉,時而歎氣,兩廣事變,新桂係的李宗仁和白崇禧,毫發未損,自己卻落得個遠走香港避難,雖然還是廣東省府主席,可這是個虛銜兒,手裏的武裝,已經被折騰得七零八落,幾近灰飛煙滅。
蔣某人的手段,讓陳濟棠頗為戒懼,再者說,廣州麵臨太平洋,地理位置比南京還有靠前,不占優勢,雖然心有不甘,也想把這次遷都,當成東山再起的機會,可又怕撐破肚皮,索性也學李白二人作壁上觀,還少了個精於算計的閻錫山,定邊壓根兒就沒有通知他,倘若此公在場,不知作何計較,該不會把太原也列為遷都候選地址之一吧?
蔣委員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這些中央委員們,情緒一激動,把心眼子裏的那點兒心思,都互相揭出來,蔣委員長覺得自己就像是個肉頭財主,被一幫土匪綁票,爭搶著討價還價,就差坐地分贓了,實在無法忍受,他對唐秋離頻頻示意,該你出場了,怎奈,唐秋離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熱切期盼的眼神。
蔣委員長隻好拿起話筒,高聲宣布到:“各位委員,國民黨中央常委,國府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唐秋離將軍,有建議要對各位說!”率先鼓掌,底下的中央委員們,這才停止爭吵,暗罵自己糊塗,還有個重量級的人物沒有出場,咱們吵個鳥兒啊,聽聽他怎麽說,然後再做計較,蔣某人在關鍵時刻,把唐秋離推出來,肯定是一錘定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