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舒雲怎麽也沒想到蒙麵人會去而複返,隻見井口旁的蒙麵人從箭筒裏拿出一直箭,正對準她的腦袋。宋舒雲覺得自己仿佛停止了呼吸,就在她閉眼等死的那一刻,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低呼聲從頭頂傳來,宋舒雲緩緩睜眼,發現蒙麵人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秦少白,秦少白不知從何處拿了一捆繩子,將一頭扔進水裏,讓她綁在腰間。
宋舒雲按照他說的一步步做,最後秦少白和楚天玨二人合力,把她從井裏拉了出來。好在宋舒雲身子輕,加上楚天玨自幼習武力氣大,這才沒費多少力氣。
宋舒雲坐在地上感受著劫後逢生的太陽,緩和許久才開口問道:“你們怎麽找過來的?”
“天玨猜到你會被帶往這個方向,便一路尋過來,在街邊看到那二人的屍體,加上蒙麵人未走,就找到你了。”秦少白將自己的外袍披在宋舒雲的身上,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又說道:“你身子弱,還是早些回去換件幹淨的衣裳。”
“嘶……腳疼,走不了。”宋舒雲剛一邁步就疼得齜牙咧嘴,秦少白瞥了一眼,見褲腿處有絲絲血跡,剛要彎腰背人,就見旁邊的楚天玨已經將人背著了。
宋舒雲也有些沒反應過來,不過經曆這麽多,在生死線上來回徘徊的她,加上又泡了那麽長時間的水,開始有些發熱了。昏昏沉沉的靠在楚天玨的背上,頭發上滴下來的水珠落在楚天玨潔白的衣襟上。
楚天玨自然感受得到她的不對勁,背著人加快腳步,用秦少白的衣袍將宋舒雲捂得嚴嚴實實,沒露出一絲縫隙,而後縱馬回城,直奔醫館。
聽聞宋舒雲受傷,汪老特意將剛到封縣的女弟子過去給她塗藥醫治,宋舒雲再起高熱,一直燒到晚上才漸漸好轉。
宋舒雲夢到自己身在前世,正是孤兒院坍塌的那一刻,在牆體倒向她時,畫麵一轉又變成了長箭即將射入她的腦袋,幾乎是下意識的喊了一聲不要,猛地驚醒掙紮起身。
“喝點水。”楚天玨坐在窗邊的椅子裏,手裏捏著一盞茶,見她醒了神色如常的說了這麽一句。宋舒雲額頭上皆是冷汗,連後背都濕透。
夢境太過真實,前世的死,加上白天的遭遇,即便她活了兩世,還是難以接受和承受。她手微微顫抖的從小方桌上端起茶杯,小小的喝了一口。
“膽子太小。”楚天玨淡淡的開口,宋舒雲的目光移在他的身上,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啞著嗓子開口:“你不怕?”
“怕什麽?那兩具屍體,還是差點被人殺了?”楚天玨拎著茶壺起身,走至床邊在為她續了杯茶。宋舒雲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隨後垂眸不再言語。
無論是她親眼看見兄弟二人被殺也好,還是自己差點死了,這兩件事都帶給她太多的難以承受。就算她奶奶沒少害她,可這見血死人她還是頭一遭見。
楚天玨明顯跟她就不是一路人,怕是這朋友都不好當。
“如今線索斷了,你該如何?”宋舒雲又喝了口茶,壓下內心的不安,楚天玨伸手扯了把椅子,翹著腿坐在她對麵,眼中有抹算計:“不算徹底斷了,還有殺你的人活著呢。”
宋舒雲咳嗽了幾聲,嗓子實在難受,長時間的高熱狀態似乎把嗓子燒壞了。楚天玨眼神微閃,起身出去了。
不多時又進來一位女子,自稱是汪老的徒弟,水月。
“剛熬好的湯藥,快喝了吧。”水月的動靜輕輕柔柔的,宋舒雲微微頷首,卻沒急著喝。水月也不催促,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盒子,坐到床邊輕聲道:“腳腕上的傷藥需一日換上兩次,這藥的藥效極佳,塗抹半月餘便恢複如常了。”
水月動作輕柔的給宋舒雲換藥,倒是讓宋舒雲不好意思起來,連聲拒絕要自己動手,水月笑盈盈的沒由著她,把藥換好之後,笑道:“師父讓我來封縣,是特意照顧你的。”
“汪老先生?我怎麽好意思呢。”宋舒雲覺得自己受之有愧,水月幫她蓋好被子,道:“你受得起,師父他老人家平生除了學醫便隻愛字畫了,愛到如癡如狂的地步。”
宋舒雲恍然,原是為了彩墨,可她還是覺得受不起。水月沒再說什麽,叮囑她喝了藥之後再好好睡一覺,便出去了。
宋舒雲摸著藥差不多溫了,端起來一飲而盡,嘴中滿是苦澀的味道,她輕咳兩聲,門吱呀一聲又有人進來了。
“你就這麽相信別人說的話?”楚天玨往她麵前扔了一包什麽東西,宋舒雲打開一看,是一包蜜餞。她拿了一塊小口的咬著,不懂楚天玨話裏的意思。
楚天玨似乎也沒打算說明白,隻是坐回窗邊一言不發的喝茶,宋舒雲吃了兩塊蜜餞,覺得困意湧來,伸手掩著嘴打哈欠,淚眼朦朧的看著他,問道:“你怎麽還坐在這兒?”
楚天玨輕瞥了她一眼卻沒理她,宋舒雲抱著被沒多久就昏睡過去。楚天玨起身把她扶平,蓋好了被子又坐了回去。
宋舒雲不是因為困而睡著的,是她剛剛喝的藥裏,楚天玨讓水月放了些催睡的藥。
翌日一早,宋舒雲揉著眼睛坐起身,轉頭就看到楚天玨還坐在窗邊,她眼神古怪的看著他,問道:“你不會在這坐了一夜吧?”
“剛來,起來吃飯喝藥跟我出去一趟。”楚天玨見她醒了淡淡的說道,宋舒雲哦一聲,起身下床,還穿著昨日水月給她換好的那身衣裳,洗漱之後去了前廳。
楚天玨扭著脖子也往前廳走,迎麵碰上秦少白,秦少白半眯著眼睛湊過去,笑道:“看你這渾身僵硬的模樣,不會真去雲妹妹那邊守了一夜吧?”
“這稱呼真難聽。”楚天玨冷眼看他,淡淡的甩下這麽一句話。秦少白摸著腦子琢磨,覺得還好啊,不然要叫什麽呢?
前廳裏已經備下飯菜,宋舒雲因為腳腕有傷,一瘸一拐的好半天才走到前廳。宋舒雲坐在離門口最近的地方,隻喝了半碗粥,吃了一個包子就沒再繼續吃了。
“你就吃那麽點不餓嗎?”秦少白看她吃飯隻覺得自己的喂都揪揪著,宋舒雲點點頭,她覺得已經飽了。倒是水月把藥放在她麵前,坐下道:“她身子太差,吃多了反而不好。”
秦少白瞥了一眼楚天玨,說到底這事還是為著他才發生的。
“吃好了就走吧。”楚天玨放下碗筷看向宋舒雲,宋舒雲趕緊端起藥碗把藥喝了,出去的時候仍舊慢悠悠的坐著,楚天玨有些無奈,向汪府借了馬車。
宋舒雲一出門就被扣了一頂帷帽,把臉擋的嚴嚴實實的,楚天玨帶著她來到了一家鋪子前。
“對麵就是陳家的鋪子,這間鋪子裏麵賣的東西和陳家一模一樣,價錢也壓低了。你去跟掌櫃的見一麵,日後有事讓人傳話,陳家沒倒之前,不要露麵。”
宋舒雲眼裏有些驚訝,這才幾天啊,楚天玨就把鋪子開起來了,她是真的忍不住在想,楚天玨是否真的隻有十三歲。
宋舒雲去跟掌櫃的交接,楚天玨則是給了秦少白一筆錢,讓他去辦點事。被迫跑腿的秦少白一肚子要罵的話,最終還是咽下去了。
等到宋舒雲出來的時候,秦少白還沒回來,她便好奇的問了一句:“秦少白呢?”
“有事,我送你回汪家。”
宋舒雲猶豫了一會兒,她不想在汪家繼續打擾下去了,她想回家看看。楚天玨讓她自己跟汪老告辭,於是把她帶到了醫館。
汪老這次沒強留她,卻把水月丟給了她。宋舒雲千般推辭也沒推辭開,隻能不大好意思的把水月帶著。
她回去的時候秦少白也趕過來了,手裏抱著不少東西,好些是衣裙首飾,還有一部分胭脂水粉,統統都是給宋舒雲的。
“我用不上這些的。”宋舒雲如今還在長個子的階段,衣服更是一段時間就要做新的。胭脂水粉她更是用都不會用,這些東西給她有些浪費了。
“沒事,你拿著。衣服穿不下就不穿了,胭脂水粉擱著就擱著,這些都是你應得的。”秦少白看了一眼楚天玨,宋舒雲明白了這些東西是誰給的。
可宋舒雲眼裏不見歡喜,楚天玨皺著眉頭,沒去送宋舒雲回家,和秦少白一起也回家了。
路上的時候宋舒雲看著那堆東西發呆,她總覺得楚天玨不似去年溫柔了,人也更冷峻了,這期間是發生過什麽嗎?讓他如此急切想要追求真相,究竟是為了什麽?
宋舒雲看不懂楚天玨,可越是看不懂,心裏便容易掛念。
“你就這麽放心她回家了?”秦少白還是擔憂有些人會對宋舒雲不利,不管怎麽說,她都已經被卷進來了,難免會有危險。
楚天玨不甚在意,專心的騎著馬,過了片刻才淡淡的說道:“無事。”
秦少白暗暗咂嘴,他可放心不了,還是回去告訴他祖父,借點人手暗中保護宋舒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