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節 離校堪知情意濃
午後的陽光暖暖的，帶著一分蕭索的校園裏已經見不到了多少人的身影。
黎落兒站在依然翠綠的鬆柏林中，手捧著一本英文課本在小聲默念著。
清冷的空氣中，慢慢散開了一種名為憂傷的情愫。
抬眸望向天際，那藍色已有些無力，變的有些飄渺。
他終是要走了，終是要離開了。
想起下課時他的叮嚀，還覺得像是在夢幻中一般。
“落兒先去校園渠花廊那兒等等我，我去找下老師。”他那時候的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好看的笑容還掛在唇角，柔聲細語的仿佛是在安撫。
“你要辦理離校嗎？”她是那樣迷茫的問著。
“嗯。”
她抱著懷中一摞課本，轉身就走。故意把頭抬的高高的，背挺得直直的。
她心裏不好受，可是她也要假裝堅強。
因為這一切都是在所有的計劃之中，雖然她一直在刻意的隱藏著那一分期望，期望這一天會晚一點到來。
冬日的寒氣肆意的環繞在周圍，黎落兒努力的眨巴著眼睛。
這時候的溫度，竟然能讓自己看到眼眸中在冒著熱氣。
絲絲縷縷的如同青煙一般，氤氳迷離。
“等了很久了吧！冷嗎？”
背後傳來他的聲音，熟悉的聲音如同冰塊在撞擊，清悅幽深。
他從背後環著她的身子，將那兩隻小手緊緊的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還好，不怎麽冷。”黎落兒淺淺的笑了，語氣平淡的連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咱們去吃什麽？”他問。
“去風雲吃西餐吧。”她答。
記得上一次去風雲，還是從醫院裏出來，半夜偷偷摸摸的逃去。
想起那時候吃西餐時的大快朵頤和不顧形象，自己都把自己逗樂了。
唇畔漾起一抹懷念的暖笑。她轉身，輕輕的依偎在那溫暖的懷中。
閉上眼睛，努力的呼吸著屬於他身體的味道，屬於他的味道。
陸炫聖低頭看著自己懷中這個像是隻小貓一般的小女人，大掌順著那潑墨一般的秀發輕輕撫下。
“走吧，不能老餓肚子，以後會得胃病的。”
縱容著這個小女人像是菟絲花一樣的半掛在自己身上，他把那一摞書本全部夾在自己腋下。
攬著她的肩，漫步向外走去。
今天辦理離校的過程很簡單也很容易。
至少要比他自己想象中的簡單很多。
不過也是今天，他才清楚的知道。原來自己這二十多年來，可能真正的錯過了一個人，一個愛他如生命一樣的男人。
自己的父親——陸軍。
他在放學後。拿著提前寫好的申請書去了教導處，意外的是班主任王豔竟然也在。
把那份離校意願書放去那張銀白色的辦公桌上，他等待著老師的詢問或是責備或是挽留。
可偏偏的，那張申請書卻被退了回來。
“陸炫聖，你的離校不可能被受理。”老李頭是這樣說的。
他以為老師們是惜才。所以對這個結果也有過預料，甚至還在計劃當中，就當他正想把自己準備了很久的說辭全部搬出來時，一旁坐著的班主任卻是開口了。
“你和陳誌泉兩人的名字，不會出現在學校記錄中。現在學校的案底也沒有你們倆人，所以你根本不用來辭別。”
“為什麽？”他詫異的看著眼前坐著的兩位老師。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在這裏已經呆了這麽久，到現在才來告訴自己根本從未在這裏留過痕跡？這是為何？
王豔和藹的笑著，將自己包裏的一份資料袋推到他麵前。細細的解釋著：“其實你來學校打聽的第一天晚上，我們就已經接到了你父親的電話，他對你和誌泉的離家出走表示了深深的自責，並且請求我們，如果要是你們真的打算在這裏上學。不管出於什麽樣的目的，都請我們接受。不過為此他也付出了他應付的代價——就是學校新建的那幢活動館，裏麵包括著私有泳池和各類健身教學器材，還有……”
陸炫聖像是木偶一樣的聽著，手中僵硬的翻著那遝資料，其中很多都是自己和誌泉一路走來的照片，有在火車上的，有在飛機上的，有徒步爬山的，有燦爛的在水中嬉戲的……
也有那個雨天，自己和誌泉在那紅星渠麵前遇到黎落兒時的震驚，還有自己背著光腳的黎落兒濕漉漉的回家時的窘迫……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原來自己一直都是被跟蹤著的！噢！不對！一直都是在被秘密保護著的。
那個人，就算斷了和自己的聯絡，凍結了自己的信用卡，也還是依然派人二十四小時保護著自己嗎？
是這樣嗎？是嗎？！
他一直是關心自己的嗎？一直都是在乎自己的嗎？
……思緒一下子淩亂了起來。
深深的吐了一口快要使自己窒息的悶氣，他稍稍低下了頭。
眼眶不由的有些濕潤，回想過往曾經種種，自己總是認為他是冷漠的，甚至是冷血的，可是自己又何曾給過他解釋的機會？又何曾給過他和自己在一起親密的機會？
該怪誰呢？隻能怪自己把母親的死一直放在心中耿耿於懷。
隻怪自己過分極端的抗拒他所有的想法和提議。
隻怪自己從不給他機會，更不給自己一個接納他的機會吧……
就算這樣，他還是依舊愛著自己嗎？
當自己奪門而出時，他沒有阻攔，沒有挽留，卻是用這樣的方法一路陪著自己……他是怕自己的愛無法被接受才會這樣做的吧？多麽可憐的父愛……是自己讓那人和那愛變的可憐的吧！？
“炫聖啊！雖然你來學校不可能長久，但是老師們都看的出，你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希望當你回到你的世界裏以後。能多多的努力，造福更多的人。”王豔嘴角噙著笑，像是慈母一般的說著，期盼著。
“其實老師們都明白，你來學校隻是為了黎落兒。如今你要走了，可能最大的牽掛也是她，所以老師們也可以給你一份保證，會讓她如願以償的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學，因為這個女孩子的靈性已經被激發，學習的技巧更是全部掌握。按現在發展下去，隻有她挑學校的份。你不用擔心了。”老李頭扶了扶眼鏡，意味深長的道。
“謝謝老師們。謝謝你們！”
發自肺腑的致謝，他想不出多餘的言辭表達。唯有深深的一鞠躬，才能讓他全部的感恩傾瀉。
從辦公室出來，他最後看了眼手中的那份用牛皮信封紙包住的資料夾，手指有些輕顫。
摸著褲兜裏的手機。他有種衝動，想撥出那個十幾年來，從未主動撥出卻牢牢深刻在腦中的號碼。
猶豫了再三，徘徊了再三，彷徨了再三。
撥通後卻是長久的寂靜……
想說的很多，卻是真的不知道說些什麽。
最終這所有的思緒隻化作了一句：“爸爸——”
“嗯！。有事嗎？”
“我很好，天冷了，希望你注意身體。公司的事情別太操勞了，過幾天我和誌泉就回去了。”
陸軍有些呆滯的凝望著手機屏幕，半晌後擠出眼中那幾滴晶瑩的**，迭聲應著：“好、好、好！”
“那我先掛了，爸爸。記得要吃午餐。”
“好！”
一對冷漠了十幾年的父子，有些生硬的簡短對話過後。心中都是久久的不能平靜。
不過這隻是一個開始，一個好的開始。
“有爸爸的孩子真幸福。”黎落兒聽完陸炫聖這有些長的故事之後，攪動著咖啡杯中的銀勺，羨慕的說著，眼淚卻是不爭氣的滑落。
抽了幾張紙巾，自己輕輕擦去，一手托著腮看著對麵這個越加幸福的大男人，突然覺得自己有那麽一絲的傷感。
“你有沒有想過和你父親相認？”對麵坐著的陸炫聖卻是有些突兀的問了一句。
“……”很久的沉默之中，黎落兒稍稍的搖了搖頭。“我和媽媽和弟弟過的挺好，其實沒有他，也許我們能幸福一些。更何況我媽媽那樣要強的女人，隻不會允許自己的男人在外麵還有另外一個家的，當初是他不要我們，就算他現在回來了，我們也不會要他了。我更接受不了還有兩個莫名其妙就多出來的弟弟妹妹……”
陸炫聖淡淡的笑著，略帶著一抹心酸和心疼。
伸手過去用指腹輕輕的拭去最後一道模糊的淚痕，溫柔的道：“沒關係，我爺爺和爸爸都很喜歡你，更何況你還有黎超，還有我！”
“問題是誌泉不喜歡我……”黎落兒一想到陸家的那個大家族，就有些不自覺的警惕，很怕自己以後會處理不好家族內部的關係。尤其是那個現在處處和自己針鋒相對的陳誌泉！
“他啊？沒關係！他不喜歡你就對了，他要是喜歡你了，怕是就沒有我的份了！”陸炫聖卻是開心的笑說，一派輕鬆。
“為什麽？”
“因為論執著和堅韌，他都比我要強很多，論浪漫和體貼，他都勝過我好幾分，一般被他喜歡上的女生，很少有舍得脫離開他的魔掌的呢！”
“……”黎落兒堪堪忍住笑，半信半疑的問道：“有沒有這麽邪乎啊？”
“真的有，不信去了上海你就知道了。”
“舉個例子！”
“例子啊？”
某男愁苦的笑笑，“女神對我們倆個弟弟最大的抱怨就是，一個死不開竅冰山一角，一個桃花泛濫滿身胭脂騷。”
“哈哈哈……”
某女子又忘記了來時警告過自己幾百次的淑女氣質，再一次的形象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