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子墨雖然被折磨了一段時間體重驟減,但是林展媛攙扶了他一會,還是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她暗自下定決心這次回去後要好好鍛煉身體,就聽見耳邊單子墨虛弱的聲音。

“六師弟……不,小姐,你放下我一個人逃吧。”親手給師父報了仇,單子墨此生最大的心願已了,再也沒了活下去的念想。

他感受到林展媛攙扶自己吃力,便主動提出來:“我已經是將死之人,你不用再在我的身上費心思了。”

林展媛有些脫力,吃力地將他放在一塊突出的大石頭上麵靠著歇腳,一邊道。

“單大哥,你不能死,林紹流還在等你回去。”

單子墨聽她說話,一怔,隨即將她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

“小姐……和六師弟有什麽關係?”視線落到林展媛和林紹流五六分相似的臉上,他思索了片刻,恍然,“你是六師弟的妹妹?”

林展媛點頭:“單大哥,我是林展媛,林紹流的妹妹。”

“薛老的事情我聽說了,這事不怪你,他老人家一定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頓了下,她繼續道,“薑家兄弟另外三個都被我抓住,這也是為什麽薑四會把我綁到這裏來的原因。”

“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就不能親手手刃殺害薛大儒的仇人了。”

她一一細數著牽扯其中的人:“騙你到這裏來的單家、平陽侯府、顧安啟、宋誌滄……他們都是殺害薛大儒的幫凶。”

“你要是現在就死了,誰來給薛大儒報仇?”

單子墨被她一席話說得猶如震耳發聵,對啊,害死師父的不隻有薑四這個直接凶手,還有其背後的推手。

師父的仇還沒有報完,自己不能死!

“林小姐,你說得對!”單子墨的眼神逐漸清明起來,再沒有林展媛初見他時的渾渾噩噩。

“宋誌滄想要爭奪天下,我師父不願意助力他,他就要殺害我師父。”

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

“我要將這件事告知天下人,讓所有的文人都知道宋誌滄是個反叛謀逆者,以後再無人敢替他賣命。”

林展媛欣慰他振作起來,耳尖微動,聽見了樹林中傳出來的輕微馬蹄聲。

有人來了!

“單大哥,你在這裏藏好,我去去就回。”

希望不是顧安啟或者他的手下,以他們二人現在的狀態,隻剩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後手了。

清脆的馬蹄聲在林間越來越響。

林展媛貓在灌木叢中,眼見著從樹林後麵策馬出來一個熟悉的人影,立刻激動起來。

“傅霽!傅霽——”她跑到路中央,朝他揮著手,“我在這裏!你快來救我啊!”

……

傅霽帶著單子墨和林展媛下了山,趕在敵人還沒趕到現場前到了紺蘭溪山莊。

林展媛被餓了一天一夜,衣衫淩亂,頭上的發飾也丟了些。

隻有一根紅豆釵好好地簪在發上。

“怎麽搞得這麽狼狽。”傅霽一邊將手邊的糕點遞給她,一邊無奈道。

“這次是我的疏忽,”林展媛將嘴中的糕點噎下,“沒想到薑四那麽狡猾,逃脫了阜平他們的抓捕,還能沉下心轉頭盯上我的行蹤。”

傅霽將糕點盤子遞給一邊的下人,怕她吃多了積食待會晚飯吃不上。

“你太過冒進,這太危險了。”

林展媛的表情訕訕,她知道這次自己回來絕對被苛責,於是眨著眼睛看傅霽不說話。

傅霽被她這番無賴的表現深深折服,歎了口氣將手放在額間。

“葡萄她們,什麽時候回來?”林展媛小心翼翼問道。

她已經深刻反思檢討自己,在還沒培養起為自己所用的人才前,身邊多幾個傅霽安排的武功高手也不錯。

說起葡萄,傅霽收了臉上的表情,不鹹不淡道:“她生了不該生的心思,我把她遣到別處辦事了。”

生了別的心思?

林展媛狐疑地看著他,直到將傅霽看得渾身不自然,她才突發奇想道。

“該不會是她喜歡你?”

傅霽身體一僵,然後有些窘迫,隨之的是疑惑。

為何這她都能猜中?

彼時的傅將軍還不明白女人在感情方麵有著天然的第六感,還在仔細斟酌語言解釋:“嗯……我不喜歡她,所以下遣她去別的地方辦事。”

二人正說話間,房門被人推開,林紹流一臉疲憊地走進來。

“哥哥。”林展媛喊了他一聲,目露擔憂,“單大哥他現在怎麽樣了?還好嗎?”

林紹流神情恍惚,完全接受不了自己不過離山半月,師父就突然離世的消息。

聽到林展媛的問話,他才看向她,疲憊道:“大夫看過,腿已經完全斷了,以後再沒有下地走路的可能。”

“師兄已經將事情起因全部告訴我,阿媛,這次你做得不錯。”

雖然一不小心被人綁去,卻也禍福相依,引出了師父師兄被人囚禁一事。

“我竟不知師父會在我下山後遭此厄難,”林紹流坐在椅子上,何等風光霽月的人,在此刻臉上欲哭不哭,“要是我當日沒有走,師父是不是就不會死。”

林展媛握住他的手。

林紹流十幾歲就去了薛大儒門下上學,薛老已經相當於他父親,是比忠勇侯更加重要的存在。

“人死不能複生,節哀。”

傅霽有些不滿,將林展媛另外一隻手窩在手心,到底還是沒說什麽。

“薛老的死,想必會驚動朝野,到時候又要另做一番打算。”他道,“皇帝想要舉行秋獵,屆時所有人都會前來瞻仰,不如在那時將消息放出去。”

“是,屆時正好可以打宋誌滄一個措手不及!”林紹流眼神一亮。

他現在恨毒了宋誌滄,要不是他,師父也並不會落得一個慘死人腹中的下場。

林展媛卻是搖搖頭:“此事最多隻能牽扯出平陽侯府,沒有人有證據說明平陽侯府和江南那邊聯手,扯不到宋誌滄頭上。”

林紹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飯要一口一口吃,仇要一個一個報,”眾人沉默時,傅霽開口了,“先從平陽侯府下手,再慢慢扯出江南那邊。”

“誰都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