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後的名字有多少年沒人在她眠前提起,安嬤嬤局促不安起來,手心摩挲了一下衣擺。
“縣主猜的是,奴婢正是之前在先皇後身邊服侍的宮人,承蒙太後不嫌棄,才在先皇後去世後收留奴婢做了教習嬤嬤。”
春喜送上來碗筷又退下,林展媛替她布菜。
“有關先皇後的事,您能和我講講嗎……比如,我恰巧知道先皇後生前有個夭折的皇子。”
安嬤嬤欲言又止:“是,幼子死後,先皇後受不了打擊。原本一病不起的她,徹底撒手人寰。”
林展媛點頭,吃了幾口飯,覺得有些索然無味起來。
安嬤嬤對自己很是熱情照料,格外的關注,在這深宮中很不尋常。而自己受到關注的原因,左不過是自己身後站著傅霽。
傅霽的身世和這皇宮休戚相關,安嬤嬤的反常關注,也就意味著她對自己身後傅霽的關注。而她本身不帶惡意,隻能是先皇後宮中出來的人。
林展媛猜安嬤嬤大概率是先皇後的心腹,同樣知曉傅霽身世的人。
安嬤嬤見她吃飯不說話,躊躇著拿起桌上的碗筷,撿著自己麵前的菜肴吃兩口。
吃了一會,她率先坐不住,放下筷子問林展媛:“縣主,您和鎮國將軍訂婚,怎麽如今他失蹤了您卻絲毫不見焦急?”
“將軍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他最後會平安歸來的。”林展媛答道。
到目前為止,她對這個安嬤嬤興趣更大。
“您之前在先皇後手下做事,是做的什麽?先皇後生前是個什麽性子的人?”
她的發問讓安嬤嬤手足無措:“先皇後,是個很好的人。”
如果不是先皇後提前安排,自己這些宮人都會被拉去陪葬……帝王秘辛,不容半點泄露。
林展媛眸色幽深,她玩味“很好”二字,看安嬤嬤恍惚的神情卻覺得這二字並不止於表象。
可她現在也不確定安嬤嬤是否真的知曉傅霽身份:“隻可惜我等福薄,見不了先皇後一麵。”
“您是鎮國將軍親自選的未婚妻,若是先皇後見了,想來也是會喜歡你這種不拘一格的性子。”安嬤嬤不假思索。
話說出口,她才驚覺失言:“奴婢失言,縣主勿怪。”
說完,她也不等林展媛搭話,匆匆行禮後便失魂落魄離開。
林展媛看著她離去並未出聲阻止,隻是眯眼看了桌上遺留吃剩一半的飯菜,叫春喜她們進來把剩菜分發下去。
安嬤嬤的怪異表現,並沒有影響她第二日來叫林展媛起床學習宮規。
“腰放軟一些,對尊位行禮要垂首,不得平視。”安嬤嬤耐心矯正林展媛的動作。
這些哪怕是一般世家女子也不會犯的錯,林展媛卻頻頻出錯。
安嬤嬤有時會懷疑林展媛是不是故意在自己麵前犯錯,然後和自己問話。但是林展媛沒說什麽,在安嬤嬤指導下又做一遍。
“安嬤嬤,您和我講講先皇後的事跡吧。”趁著中場休息的時候,林展媛道。
安嬤嬤有些猶豫,想到之前林展媛刻苦練習的模樣,有些心軟。
畢竟是那位的兒媳婦,知道一些婆婆的性子,也不是什麽錯事:“先皇後仁慈,曾在民間辦幼學堂,助力貧苦家的孩子也能上學寫字。”
林展媛摸著下巴沒說話。
安嬤嬤繼續道:“還有醫藥堂,能夠讓貧苦百姓看得起病吃得起藥……隻是這些在先皇後去世後,被皇帝大力封禁,如今全部都沒落了。”
林展媛暗暗捏起了拳。
從教學到醫藥,恐怕不是皇帝要封禁學堂和藥管,而是揚城內的世家。先皇後的舉動侵犯了他們的利益,所以便在她死後迫不及待給皇帝施壓。
想到這裏,林展媛又不禁心寒。先皇後的死難道真的隻是病重?傅霽表哥的溺水,也怕是有人故意為之。
安嬤嬤說完,歎了口氣,見林展媛不說話,也識趣地不再多言。
林展媛問道:“先皇後住的宮殿,是哪所?”
“我想趁這個機會,去見見。”
她是傅霽的母親,哪怕最開始她身不由己將傅霽送出宮,她也是一個偉大的母親。
林展媛想去看看她。
安嬤嬤愣住了,似乎沒想到林展媛會提出這個要求,遲疑了一下:“可是奴婢還要教您宮規。”
“隻是去一會,不礙事。”林展媛笑道,“若是出了事,我一人承擔。”
先皇後居住的呈鸞殿已經荒廢無人居住很久,據說這裏夜間會傳來女子哭泣,導致宮內的人都不敢居住此處,即便是白日路過,也低著頭不敢久留。
林展媛有些詫異呈鸞殿和禦花園的花房離得很近,她並未多想,推開厚重的宮門進去。
破敗的帷帳似乎感知到來人,隨風搖晃,入目皆是淒涼清冷。
門扉激起灰塵,似乎這裏真的很久沒人來了。
林展媛在屋內走了一圈,看見牆上掛著的畫像,失語許久。
“這便是先皇後了,”安嬤嬤走到她身邊,用手袖擦幹淨上麵沾的灰塵,恭恭敬敬拜了拜,“娘娘快看,奴婢帶誰來看娘娘了。”
畫像上的女子年輕貌美,眉宇惆悵,身姿風流自帶一種哀愁。和傅霽竟然是像了六七分,看來傅霽的長相確實隨他母親。
林展媛聽見安嬤嬤的話,還有什麽不懂的:“嬤嬤,鎮國將軍,才是先皇後親生的孩子,是嗎?”
安嬤嬤渾身一顫,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她深深看了眼林展媛:“縣主,我們該回去了。”
林展媛沒說話,將牆上掛著的畫像取下,卷起收好。
安嬤嬤一臉訝異地看著她的舉動。
林展媛開口笑道:“這畫像掛在這裏也無人祭奠,不如我拿回去日日上供,希望娘娘在天之靈能保佑我和將軍大人。”
安嬤嬤覺得林展媛膽子太大的,又覺得她說的話有幾分道理:“這,要是被人發現了……”
她話還沒說完,突然被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打斷。
獨眼花匠突兀出現在她們身後,盯著林展媛手中的畫像,麵色陰沉不似活人。
“你們怎麽在這裏……你要對先皇後的畫像,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