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剛下去沒多久,王守帶著人急匆匆趕到。

“將軍,有了喬宇家人的消息,他們被人關在一處廢舊老宅,如今看押他們的人已經被屬下帶人看起來了。”

林展媛對著傅霽道:“時機到了,我們去審問喬宇吧。”

能讓喬宇受刑一整晚不開口辯解,多半是有人用他家人安危威脅。

現在他家人已經被解救出來,那麽他也就沒了後顧之憂。

傅霽讓王守幫忙把沾了石漆的一件冬裝帶上,進了地牢。

剛進地牢,一陣血腥氣息撲麵而來。

黑漆漆的牆麵上是斑駁幹涸的血跡,牆上掛滿了一排刑具,往旁邊看正燒著一盆炭火。

一個血人被吊在牆上,死生不知。

傅霽讓人用冷水把人潑醒。

一桶鹽水下去,喬宇渾身一顫,睜開眼看到傅霽麵色肅穆站在自己麵前。

他視線移動,看見傅霽身邊還有一位美貌的婦人。

“將軍大人……”

傅霽讓王守把那件沾了石漆的衣物甩在他麵前。

“喬宇,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說實話嗎?”

喬宇的目光落在那件冬衣上,瞳孔輕縮:“將軍……屬下不知道您在說什麽,倉庫是屬下放的火。”

“將軍,如今他隻承認自己放火,卻對幕後主使隻字不提。”獄卒對著傅霽一拱手道,“要不屬下再加刑……”

傅霽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說。

喬宇重重喘氣。

“喬宇,你家中人已經被我們找到,如今很安全。”傅霽一手放在劍柄上無意識摩挲,“如果你是受人威脅,那不必再擔憂家中人性命。”

喬宇聽見家中人性命無憂時眼睛一亮,然後暗淡下去。

“將軍,不用說了,火正是屬下放的。”

“喬宇!你別不知好歹!”王守暴脾氣忍不了,直言道,“將軍已經查明是有人在倉庫外縱火,就算你死咬你縱火也包庇不了你身後的人!”

“還有你的外甥阜平,你做下這種事時有想過他日後在軍中是什麽境遇嗎?”

喬宇隻是搖頭:“屬下不能說,將軍,您就處死屬下吧。”

王守要氣瘋了。

林展媛在旁邊觀察著,此刻也察覺出喬宇絕不是被人冤枉那麽簡單。

光是說他的態度就十分耐人尋味。

“你沒有反駁,說明你也參與縱火一事,隻是想犧牲自己一人保住你身後的那個組織。”

她淺笑,指著喬宇衣服上的一些明顯不同血汙的油漬:“石漆沾染上的,將軍要是不信,還可以命人端來一盆清水,查看他指縫間的痕跡。”

傅霽讓獄卒去端水。

獄卒把水端上來,粗魯地將喬宇的手指放在盆中,**漾的水麵上漂開一層油花。

喬宇掙紮了一下,沒掙開。

獄卒上前稟報:“將軍,夫人所言沒錯,喬宇指縫確實沾有油漬。”

喬宇改口:“這算不得什麽,可能我隻是在倉庫內沾上的石漆。”

“喬大人,你說漏嘴了,”林展媛說不上自己是什麽感受,“我們一直沒有在你麵前提起石漆二字,你怎麽知道你指縫的油漬是石漆?”

喬宇一愣。

傅霽失望,之前他私心真的希望喬宇沒有背叛。

“喬宇,按反叛之罪,軍規處置。”

喬宇聽後不可置信抬起頭,掙紮著:“將軍!將軍——饒命!屬下也隻是受人指使!”

傅霽冷眼:“你背後是誰指使?”

喬宇咬唇,似很不甘心,眼露憤意:“將軍,你就絲毫沒有懷疑屬下的外甥?”

“阜平隨我多年,無憑無據,我為何要懷疑他?”

“哈哈哈哈,居然是這樣!”

喬宇狂笑。

他也隨傅霽多年,可眼見外甥是成為傅霽親信,自己卻數年得不到升職機會,心中不忿阜平已久。

正好前幾日那人找上自己,說能幫自己離間阜平和傅霽之間的關係,幫自己得到傅霽的信任和看重。

“東羅王。”

一個名字出口,在場的人都有些不可置信。

喬宇道:“軍中除了我,還有肇保等人是他安插進來的間諜,可我隻知道肇保一人,他是我的上線。”

“這次縱火一事是我們聯手,目的就是為了離間你和阜平。”

事到如此,喬宇幹脆將自己知道的全盤拖出。

“按照肇保的話,幕僚中至少有三人是東羅王安插進來的人。”

那軍中豈不是早就被對方滲透,自己的所作所為在對方眼中早就掌握。

傅霽皺眉。

喬宇知道自己沒有活路:“將軍,我死了沒關係,是我看不清局勢。請放過我的妻兒。”

他怕妻兒被自己牽連,早秘密藏起來,卻被傅霽的人發現。

更沒想到傅霽居然能認得石漆。

傅霽盯著他:“最後一個問題,肇保要你替他去死,允諾了你什麽好處?”

喬宇臉上浮現憤怒。

“沒有,將軍。我是他的替罪羊,他算計了我。”

這也是為什麽他被關入地牢後隻言不發,也不說幕後之人是誰,也不說自己為何要縱火。

不甘心,不甘心還沒有升職就先死。

傅霽凝視他一會。

“知道了。”

算是應允他之前說得,不動他家人的要求。

喬宇鬆了口氣。

出了地牢,小兵前來稟報。

“將軍,肇看守已經執行完二十杖軍棍處罰,如今可還有其他安排?”

傅霽沉思片刻,倏爾展眉。

“送去金瘡藥,他就算失職在先,後卻找到軍中奸細,功過相抵,擢升百夫長,日後到我身邊伺候。”

小兵不可置信,以為自己聽錯了。

王守踹了他一腳。

“將軍說什麽沒聽見?快去快去!”

小兵一溜煙跑遠了。

三人回到主帳,王守最先憋不住:“媽的!咱們和那東羅王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他憑什麽派人來燒我們的物資!”

東羅確實有石漆產出,雖不及江南產量多,但未嚐並不是一個嫁禍的障眼法。

“東羅歸順揚城,多半是揚城那邊有所動作。”林展媛坐下來,給在座的人都倒上一杯茶。

“當之務急的是,如何盡快將軍中的奸細全部揪出來。”

傅霽剛剛安撫肇保的方法很好,采取懷柔政策,在降低對方懷疑的同時更能快速找到他的同夥。

“王守,今日起你派兩人秘密跟在肇保身邊,記錄他每天跟誰在一起,又和誰私交過甚。”傅霽吩咐道。

王守應聲:“可是將軍,阜平那邊……”

再怎麽說,喬宇也是他舅舅,到時候當眾軍規處置,恐怕會讓他成為眾矢之的。

傅霽揉揉眉心。

“這件事,我會抽空告訴他……喬宇的後事一定要處理好,務必讓敵人知道我們相信縱火一事是喬宇一人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