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郡是胡州治理下的一個小郡,因為地處偏僻又多崇山峻嶺,基本上沒什麽人煙。

林展媛看過一些地理堪輿誌,對丹陽郡極為印象深刻,因為它是少數的幾個江南不下雨的地方。

從前朝紀事起,丹陽郡因為天氣炎熱,已經好幾次降下天火引起樹林火災。

崔鶴源一拍手:“多半就是了!丹陽郡人煙罕至,我記得幾月前太守發文招兵,說練兵地點就定在丹陽郡,原來是早有預謀!”

“這種事隻是猜測,你我並無實證,還是先別往外傳。”林展媛斂了眉間的思索,決心先把這件事丟到一邊。

崔鶴源連連點頭。

林展媛又笑起來,心中卻有些苦澀。

她真心覺得崔鶴源很親切,看到他就想起自己外祖表哥一家,隻是不知他們如今一家人性命是不是還安全。

“崔公子初到揚城,我還沒有好好招待過你。今天天色還早,不如我做東,請你去揚城內最好的酒樓吃上一頓?”

“林妹妹你太客氣了,叫我崔哥哥就好,不行喊我大名也行。”

崔鶴源撓撓頭,還是很想嚐嚐揚城的風味美食。

“鬆竹,備馬車,今天我和林妹妹吃飯。”

他起身就去喊鬆竹,心中卻開始盤算第一次和林妹妹吃飯,怎麽能讓她請客!自己一個大男子,這點小錢還是有的。

“去府內將我娘親接出來,就說今天我心情好,請她去醉金樓吃飯。”

見他出去,林展媛又找來柑橘,吩咐幾句。

柑橘走了。

林展媛出來,便看見崔鶴源興奮得手舞足蹈,還差點不小心撞到一個孩子。

“是,是誰這麽不長眼!”

男孩手中捧著白麵饃饃,踉蹌了一下。手中的饃饃掉到地上,他怒容滿麵。

回頭一看,崔鶴源滿身綾羅綢緞,心知這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大人物,隻好撿起地上的饃饃扭頭就跑。

“嚇我一跳。”崔鶴源還以為把那小孩子撞倒了,轉頭一看人都一溜煙跑走了。

林展媛覺得那孩子看著有些眼熟。

她示意一旁的扈從跟上去看看情況,自己先領崔鶴源回城內,去了醉金樓。

醉金樓坐落在揚城的朱雀大街上,在繁星點點的夜色下,高聳的招牌上的字跡在夜風中搖曳。

揚城的商鋪因為之前鬧過一次流民入城,晚上大都會早早關門,偌大的街道無一人行走,比起之前人來人往的盛況滿是蕭條。

隻有醉金樓還開著。

一走進酒樓,恍如踏入了一個別具一格的仙境。

酒樓的內部空間開闊,天花板上,精美的雕刻讓人眼花繚亂。垂下的各式各樣的葫蘆燈、魚燈、四方燈發出溫暖的光芒,將整個大廳映照得如同白晝。

酒樓的中央是一個巨大的紅木櫃台,旁側的每一套桌椅都是用上好的黃花梨或紫檀木製成,精雕細琢,舒適且雅致。

在“醉金樓”的盡頭,設有一座屏風,屏風後的空間隱約可見,讓人好奇後麵的世界。每當屏風被輕輕風吹動,上麵的鑲嵌寶石仿佛在閃爍,發出誘人的微光。

“這比潘陽的靖水樓還要大!”崔鶴源連連讚歎,“要是買下這裏,需要花多少銀子!”

迎接的小二眼底閃過一絲鄙夷。

“客官真會說笑,咱們這醉金樓可不是誰有錢就買得起的。”

“來往客人全是達官貴人,要不然也是名士文人,這也不是誰有錢就能辦起來的。”

崔鶴源震驚,拿眼神去看林展媛。

林展媛從對方眼底看出了滿滿的求知欲,她心下歎了口氣,讓紫涵將手中的對牌交給小二。

紫涵道:“我家小姐是忠勇侯府出身,已經定了天字號雅間,你快領我們上去吧!”

小二聽後立馬收起眼底的輕視,畢恭畢敬將幾人往上迎。

“諸位貴客請隨我來。”

天字號裏麵,忠勇侯夫人已經到了,隻是身邊還坐著一人。

芙蓉麵柳葉眉,一雙大眼睛總是水蒙蒙的,任誰看都覺得她受了委屈。不是林嫣然,還有誰?

“林嫣然?”林展媛有些驚訝,然後皺眉,語氣有些不耐煩,“你怎麽來了?”

崔鶴源不知道她們之間的關係,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林展媛身側。

紫涵悄悄戳他的胳膊,低聲道:“那是我們府二房的小姐,之前搶過一次小姐的婚事,和小姐很不對付。”

崔鶴源立馬了然,低下頭去看自己的鞋尖。

“姐姐,”林嫣然一出聲,眼中就迅速泛起一層水光,看起來可憐極了,“我,我愧對姐姐,這才央求伯母帶我出來的。”

其實是她在府中好幾次沒堵到林展媛,今天看見忠勇侯夫人外出,便沒臉沒皮地跟了過來。

“媛兒,”忠勇侯夫人很尷尬,人是她帶來的,“她跟在我馬車後邊跑,我顧及她腹中胎兒,這才……”

“母親,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沒關係。”林展媛拉住忠勇侯夫人的手,招呼幾人坐下,“既然來了,那說說你想幹什麽,說了我讓人送你回去。”

“姐姐……”林嫣然咬唇,有些不甘心,“可是我……”

“你銀子籌夠了?”林展媛漫不經心開口。

林嫣然一啞,表情有些訕訕。

“以後銀子沒帶夠,就別來找我。”林展媛神情冷淡。

“姐姐,不是嫣然不給你銀子,實在是因為嫣然手中拿不出那麽多。”林嫣然垂淚,雙膝撲通一下朝林展媛跪下。

“昔日那些東西,大半都被我娘拿出去置換了銀票,給我爹拿去賭了。”

林展媛對她的淚水毫不動搖:“哦,我知道了。”

“姐姐,”林嫣然咬牙,跪著朝林展媛的方向挪過來,“求您,求您看在我和世子孩子的份上,不要再糾纏世子了好不好?”

“嗬,林嫣然你這話沒得叫人笑話。”林展媛笑起來,“我是你那賭鬼爹還是你那怨婦娘了?我一沒欺負過你二沒虧待過你,我覺得你都不該叫我姐姐,而是觀音菩薩了。”

林嫣然麵色煞白,想起前幾日顧安啟斷手的事情,哭得撕心裂肺起來。

“姐姐,我不敢和你搶世子,我隻是想要一個屬於我和他的孩子。”

“我隻要遠遠地祝福你們,我就覺得心滿意足了,可是你為什麽要這樣逼迫我!你已經許給了將軍,卻又還要糾纏著世子!”

林嫣然雙目通紅,看著林展媛的眼神恨不得生啖其肉。

“你非要我死了,你才甘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