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很明顯地愣住了,轉頭看了眼太後,又看了眼傅霽,轉著手腕上的串珠不說話。

太後見他不說話,轉頭望向一邊的傅霽,慈眉善目。

“將軍,這事你覺得如何?”

傅霽冷眉冷眼,站在皇帝身邊,眉眼竟出奇地和皇帝一樣帶了絲漠然。

“婉婷是誰?”

太後哽住。

她早已做好各種應對傅霽回答的準備,卻沒想到傅霽連何婉婷是誰都想不起來了。

“你忘記了,之前你父親在時,你們二家還議過親呢。”

太後壓下心中躁怒,和藹的表情一如既往。

“可惜之前你父親身子不好,便沒有再議。如今你也過了守孝,婉婷那孩子等了你這麽幾年,你總該給人家一個名分吧?”

傅霽莫名其妙。

“我又不認識她,憑什麽她等我我就要娶她。”

皇帝差點笑出聲來。

鎮國將軍府手握兵權,軍功赫赫,算得上是武將一派的代表。

太傅家是文臣代表。

他本來就不可能讓太傅之女嫁給傅霽。

但是太後再三提起,他總不好一直掃興。

傅霽這表態,讓他心下鬆了口氣的同時,忍不住猜測太後屢次將太傅之女指給鎮國將軍背後的用途。

他年紀大了,壓不住手底的大臣。

難不成是何氏一族想要用何婉婷來套住鎮國將軍,謀取兵權,最後造反?

皇帝的眸光深沉。

“陛下!”太後有些嗔怒地看了眼皇帝,“你倒是說句話呀。”

“婉婷那孩子命苦,我看著就不忍心……你不知道,如今城內風言風語,都說婉婷恨嫁呢!”

“一個官家小姐背負這種名聲,說出去確實不好聽。”

皇帝轉動著手腕上的串珠。

在太後期待的眼光,轉向一邊吃瓜的林展媛。

“榮安,我記得你是朕指婚的將軍正頭夫人。太後的建議,你是怎麽想?”

林展媛正沉浸在之前傅霽和何婉婷議過親的巨大消息中。

正巧皇帝來問,她壓下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覺,垂首輕聲細語道。

“回皇上的話,之前太後娘娘對臣女的提議,是將何小姐納作將軍府小妾。”

太後怎麽也沒想到林展媛在這個時候拆她的台。

皇帝麵上一凝。

林展媛繼續道:“不過臣女以為,何小姐貴為太傅之女,不該如此下賤。”

“可臣女是陛下指婚、又有陛下賜下的封號,斷也不可能屈身為妾。”

太後有些急眼,拚命朝她使眼色。

林展媛隻裝做沒看見。

“如此看來,臣女以為,太後娘娘的提議不妥。何小姐家世身份俱佳,做皇子妃都是綽綽有餘,何苦來和臣女搶將軍呢!”

皇帝沉下臉,眼中讚賞,嘴上卻怒斥道:“放肆!太後娘娘的建議,也是你一個小小縣主可以駁回的嗎?”

傅霽擋出來:“陛下息怒,縣主被臣慣壞了,直言快語衝撞太後娘娘。回去後臣自當好生管教!”

皇帝一甩袖:“哼!你自然是應該好好管管了!”

太後緊緊抓住椅子邊的扶手,麵上的表情有些龜裂。

皇帝這是什麽意思!

三言兩語,不僅駁了自己要何婉婷入將軍府的要求,林展媛更是連半點懲罰都沒!

自己老了,便是連自己的孩子都管不住了嗎?

“陛下,臣有一事想要向您稟明。”

皇帝沉著臉:“說。”

“將軍府不納妾室,不抬平妻,臣如今的妻子隻有榮安縣主一人。”

傅霽抬頭望向太後的方向。

“所以太後娘娘的提議,容臣拒絕。”

太後沉著臉沒說話。

傅霽說完後,便垂手立在皇帝的身邊。

“哼。”

半晌後,皇帝才重重地哼了一聲。

“你倒是有這份心意,榮安縣主是個奇女子,你既然求取了她,就不再去招惹其他女子了!”

傅霽稱是。

太後臉色由青轉黑。

如果隻是傅霽拒絕,她還能降下懿旨強行讓何婉婷進入將軍府。

可是如今皇帝都發話了,她便再沒有這樣做的權力了。

本以為將皇帝叫來做見證,沒想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話都是這樣說……”她歎了口氣,“可是哀家的婉婷啊,再不出嫁就要遭人詬病了。”

皇帝安慰她。

“母後,城內各家大好兒郎遍地都是。何愁給太傅家的女兒找不到親事?”

太後覷了他一眼。

之前還各種和她唱反調,現在又湊過來裝什麽孝子。

“不是我不想,婉婷那丫頭,心思太重,哎……”

皇上便不說話了。

在沒有觸及他利益的時候,太後是他的好母後。

但是一旦觸及利益,就別怪他翻臉不認人。

坐了一會,太後見皇帝臉色不好,心裏也是各種不舒服。

“哀家身子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了。”

她捂著胸口,想聽皇上詢問她身體的話,卻見皇上徑直站起來。

“母後好生休息,兒臣之後再來看望您。”

林展媛和傅霽也先後朝太後行禮,跟著皇帝離開了太後的寢宮。

“過分!”

“實在是太過分了!”

太後看著三人離開的背影,氣得用手砸椅子的扶手。

“娘娘,莫要生氣。氣壞了自己的身子,還不是親者痛仇者快。”

一個衣著低調樸素的嬤嬤從屏風後麵出來,心疼地捧著太後的手。

“素娟,你說哀家怎麽這麽命苦!”

看見她,太後神情鬆動,眼中閃爍著淚光。

“本以為將他生下來養大,我已經是盡心盡力。沒想到隨著年歲增長,他卻是越來越不聽我這個母後的話了。”

素娟輕聲細語:“娘娘,您糊塗了。”

“就算您是陛下生母,可陛下更是一國之主,總不能事事都遂了您的心意。”

太後一愣,然後冷了臉。

“哼,哀家是他的生母,他還要厭棄了哀家不成?”

素娟用眼神示意宮女將桌上的涼茶撤走,然後拉著太後的手寬慰她。

“娘娘,你們是再親不過的母子,母子哪有隔夜仇呢。”

太後不說話,捂著胸口自己生悶氣了一會,才緩過來。

“不說他。”

“你如今來,可是在定安郡府內住的不舒服?”

素娟微微一笑,抬起首來,赫然是清淮郡主身邊的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