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明,依稀可以辨物。

傅霽他們追著溪流往上已經一個時辰了。

雨水盆潑似的下,裹挾著山上的泥水,全部淌在溪水中,導致原本的溪流看起來和小河一樣了。

水流湍急,人要是掉進去一不小心就會被衝走。

“將軍,那兒有東西!”一個士兵看見河水裏麵沉浮的白色東西,跳下馬,踩進水裏就準備去撈。

好在白色東西離岸邊比較近,他沒費什麽力氣就將那件物什輕易勾了起來。

“是張被撕碎的布塊!”他捧著東西遞到傅霽麵前。

傅霽看了眼,很快將其與之前留下線索的布條對比上來。

再一看邊緣,果然有被人撕扯的痕跡。

他心中篤定這是林展媛撕下來的東西。

“將軍,東西是從上遊被衝下來的,這和林小姐有關嗎?”

士兵也知道林展媛沿途用的白色布條做記號,手上這件白色布塊說不準就是林小姐做的另外一個“記號”呢?

傅霽將那布塊拿起放在側邊的鞍囊中。

“朝著上遊,繼續追趕!”

隨著溪水上遊越來越近,眼前的景色越來越荒了,已經完全偏離了小道。

傅霽打了聲呼哨,示意身下馬匹停下來,然後利落地下了馬。

前麵已經完全沒有路了,長到人小腿高的草叢裏開著各種花,樹上枝葉交錯繁雜,形成一頂巨大的穹頂。

要穿過這片密林,必須要時而低頭,以免撞到這些擋路的枝條。

這大大的增加了他們騎馬趕路的困難。

為了不撞上樹枝,傅霽不得不令眾人下馬,然後牽著馬繼續往前走。

雨下得嘩啦啦的,隱隱傳來幾聲鳥叫著撲棱走的聲音,周圍安靜得有些過分。

傅霽走了一會,突然察覺到一道危險的氣機迫近,他分塊地按住腰間劍柄,下一秒寒光劃過。

在眾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隻灰黑色的大狗狠狠撞擊在傅霽的劍刃上,嗷嗚一聲跳開來。

“是狗!”有人驚呼,很快就改口道,“不,是狼!”

剩下的人立馬將傅霽團團圍在中間,舉著劍緊張地看著四周。

“那些畜生在哪裏?”

狼是群居動物,不可能隻有這麽一隻。

剛剛突襲傅霽的那隻狼嘴上受了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頭鑽進了一邊的樹叢。

傅霽冷靜道:“不管是在哪裏,我們進了它們的地盤,都要小心謹慎些。”

一陣大風吹過,雨水連著下,打得樹葉飄零。

草叢深處傳來一陣悉索的聲音,緊接著一隻灰黑色的狼頭冒了出來,緊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

岩石上麵站了五隻狼,後麵和左右側麵各圍了兩隻狼,皆目露凶光地看著眾人。

“吼……”為首的狼王從嗓子裏發出低低的吼聲。

它恨人類。

它要奪回狼族領地,絞殺一切膽敢踏進它們領地的人!

“嗷嗚——”

它揚起脖頸長嘯,然後率先撲了過來,與之一起動身的,還有後麵側麵所有的狼!

將士們的武器最先和狼群接觸,場麵一度混亂到一發不可收拾。

“啊!這些該死的畜生!”

“我要殺了你們!”

他們靈活地揮舞著手中的武器,勉強抵擋住狼群的攻擊。兩方對戰,彼此都是心跳如鼓,每一次跳躍都似乎是生死之間的掙紮。

傅霽敏銳地察覺到自己被一道危險的目光鎖住。

抬頭,看見已經走至麵前的狼王。

對方眼神中是曆經大風浪後才留下的,特有的平靜。隨後它咧開嘴,朝傅霽狠狠撲過來!

狼王的體型巨大,攻擊如同閃電,讓人無法抵擋。然而,傅霽卻不急應對,他在等待一個時機。

狼王衝至麵前時,他猛地抬手揮劍,劍鋒指向狼王。

兩道身影在雨水做的簾子下交錯,劍與爪、牙的碰撞讓整個樹林都為之震動。

傅霽沒有輕敵,可他是身經百戰,從戰場裏走出來的勝利者,又怎會被區區山野中的一群狼傷到姓命。

幾個回合下來,他一刀插進了狼王的脖頸。

“嗷……”剩下三瓜兩棗的狼見狼王死了,最厲害的戰將也死了,紛紛打起了退堂鼓。

它們嚎叫了幾聲,紛紛轉身躍進草叢,遠遠地離開這裏。

傅霽將劍拔出來,狼王逐漸變得渾濁的猩紅眼睛中滿是不可思議。

他靜靜得將劍插回劍鞘裏。

“將軍,將軍,這裏有人受傷了!”這時候有人喊道。

傅霽快步走去,隻見是一個小將,胳膊和大腿都被咬出血,現在正在汩汩往外流。

旁邊有人撕下自己內襯,用力給他將大腿傷處上方紮穩,這才慢慢止了血流。

“將軍,還要繼續往前走嗎?”

剛才突然遇到狼群,馬匹受驚不知道躥到哪裏去,現在他們身上都或多或少受了些傷。

換做是白日裏還沒事,可現在馬上就要到晚上了,還在下著雨。

一旦遇到山裏的猛獸,少不了又是一番打鬥。

“繼續。”傅霽肯定。

他們便都沒有言語,紛紛遵從傅霽的命令,將受傷的那個小將背在背上繼續往前行走。

過了密林,他們又看見溪水湍湍從麵前流過。

傅霽吹了個口哨,隻見幾匹馬從旁邊的密林中躥出,靠近這邊親昵地蹭了蹭眾人的手。

“快看,那邊是什麽?”

有人發現不遠處似乎有一點小小的光亮,像是燭光,在雨簾中看不真切。

“是塊石頭,那裏有個石頭擋住的洞穴!”他語氣難掩興奮。

如果在這裏找到林展媛,那皆大歡喜;如果找到別的路人,也可以詢問他們是否有見過林展媛的蹤跡。

這是他們兩天不眠不休追蹤以來,第一次得到的好消息。

有將士興奮地拍馬衝過去。

“小心!”

他目光在觸及石塊上方趴著的、虎視眈眈的母狼後,身後傳來同伴的驚呼。

下一秒,一隻利箭貼著他的鬢發穿過,紮在了那母狼所在的位置。

一擊不中。

母狼被激怒,怒吼一聲,站起身毛發豎立,十分憤怒。

洞穴中的林展媛和紫涵聽見外麵的動靜,都掩蓋不住眼中的興奮。

“是有人來了?”

紫涵抓住林展媛的胳膊又笑又跳。

“真的有人來救我們了!真的有人來救我們了!”

傅霽冷漠地看著那隻母狼,抬起手,拉至滿月形狀的弓弦上赫然是三隻利箭。

下一秒,他放開了手。

出乎意料的是,母狼沒有躲,它將整個身子扒在石頭上,用身體掩蓋住後麵的情形。

利箭狠狠紮進它的皮肉。

傅霽放下弓,策馬朝著洞穴方向跑去。

“傅霽!”

他剛下馬,林展媛就從縫隙中看見來人是他,頓時忍不住滿心的委屈酸澀,從洞口擠出來撲過來抱住他。

“傅霽!我差點就要再見不到你了!”

她一直以來強迫自己的要平靜要堅強,在此刻碎成渣渣,撲在傅霽懷中哭得像個孩子。

傅霽心疼地緊緊摟住她。

“不哭了,不哭了,我來了。”

林展媛還是嚎啕大哭。

她哭夠了,眼眶紅紅地從他懷裏抬起頭。

“我想出來了,這些狼群不是偶然出現在這裏的!”

“西澤山接連太行山脈,並不事宜狼群生長,它們是被人趕到這裏來的!”

傅霽一手撫在她的發髻上,有些哭笑不得。

他還真以為他家阿媛是害怕委屈到了極點才哭的,沒想到她哭的時候還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嗯,我知道了。”

他扶她上馬,然後自己翻身坐在後麵。

“我先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