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霽點了點頭，在他來後，原本喧嘩恐慌的百姓都不再說話，看著他靜默了下來。
是鎮國將軍。
他們不相信朝廷，不相信官員，但是不得不相信將胡人擋在邊疆，為他們帶來安寧的傅霽。
“將軍，一連雨下得這麽大，遲早會衝垮城門。您說怎麽辦，我們都聽您的！”
人群中，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隨後立刻有人應和起來。
“是呀是呀，我們不信這群狗官，我們隻信將軍大人！”
聽著下麵百姓們義憤填膺的話，工部侍郎有些無奈，對著傅霽小聲道。
“將軍，如今這群百姓隻認得您，您一定要幫幫下官，安撫好他們。”
傅霽點頭，轉而看向底下的百姓。
他聲音很低沉，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卻顯得格外有穿透力，一字一句進入人的耳朵。
“我知道你們很慌，擔憂護城河因雨水暴漲，衝垮城門。”
“安西軍已經在北郊的策坡上準備好了帳篷，一旦有河水倒灌的跡象，你們都可以到北郊來尋求幫助。”
“若是有違反紀律煽動恐慌者，一經發現一律斬殺！”
工部侍郎目瞪口呆地看著傅霽，見他沒了下文，張了張口。
“沒了？”
傅霽看了他一眼，側身準備從他身邊下去。
阜平跟在他後麵，對著工部侍郎多說了一句。
“皇上已經知曉了將軍的後手準備，大人隻需要疏通民眾，帶他們一一去北郊山坡登記入住避過此難就行。”
……
林展媛坐在馬車內，見傅霽說完後就往這邊走，百姓目光隨他身影而動卻不敢攔他。
“將軍在百姓之中聲望很高呀。”林展媛眨眨眼，“小女子佩服。”
傅霽在馬車內坐好，聞言失笑。
“沒關係，林小姐隻需要在將軍心中聲望很高就好了。”
林展媛哪想得到他回這麽一句，俏臉微紅，輕輕地哼了一聲。
傅霽平時不愛說話，沒想到也有這麽油嘴滑舌的一麵。
城門的吊橋放了下來，見百姓們都排好隊按秩序出城門，林展媛不由得再次看向傅霽。
他閉著眼似乎是在假寐，濃密的睫毛在他臉頰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青紫。
林展媛有些手癢。
她剛伸手去摸摸他的睫毛，下一秒手就被人給握住。
傅霽睜開眼，眼底還有些迷茫。
“嗯？”
林展媛有些訕訕：“你臉上沾了髒東西。”
傅霽聞言鬆開她的手，在自己臉上摸了一把。
“應該是剛才出去粘上的，你別碰，等會弄髒了你的手。”
二人這次通暢無阻地到了城外的校場上，阜平掀開車簾，讓二人下了車。
“我還有些事，你在帳篷裏等我，我吩咐完了就回來。”
傅霽將林展媛送到帳篷口，轉身將她耳邊的發絲繞到她耳後，道。
“嗯嗯。”林展媛乖巧地應了。
目送他和阜平一同離開，她才轉身進了帳篷。
裏麵無一不充斥著傅霽的氣息，他的盔甲擺在一邊，桌子上還有很多翻開的地圖和書頁。
春芽默默地退到帳篷門口值守，等著林展媛的吩咐。
林展媛在裏麵坐了一會，又開始覺得無聊，拿起傅霽放在桌上的地圖開始翻看。
地圖有揚城的，更多的是一些邊疆城區的布防圖。
她看見了一張白紙上麵用毛筆圈出來一行字，抽出來看，是有關北郊山坡上麵帳篷的布置和巡邏安排。
上麵還用朱筆細細批注，安排得十分詳實。
傅霽沒吩咐多久，在林展媛將所有擺在案桌上的東西都看完後，他就回來了。
“可是無聊了？”
見林展媛坐在案桌前打哈欠，他不禁覺得好笑。
將身上的蓑衣鬥笠摘下來放好，傅霽走到林展媛的身後：“這些都看完了？”
林展媛點點頭。
“這些日子你就是在忙這些？”
傅霽從她手中抽出那份詳細記錄護城河河水倒灌後應該采取的措施，笑了下。
“沒能做到在河水衝垮城門前疏散百姓，隻能出此下策了。”
“你寫得很詳細，”林展媛從椅子上站起來，“換做是我，我恐怕做得不會比你好。”
傅霽聞言忍不住伸手揉揉她頭發，卻聽外麵的小兵來報。
“將軍，外麵有一個自稱是林紹流的人來訪。”
林展媛轉頭看向傅霽：“是我哥哥！”
傅霽是知道她有個哥哥的，她哥哥對她很好。
所以他也沒多問，直接讓人把林紹流喊進來。
“將軍。”
林紹流進來，將頭頂的鬥笠摘下後，先對傅霽行了禮，才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眼林展媛。
隻恨自己妹妹不爭氣，一來揚城就隻想著找傅霽。
林展媛無辜地眨眼：“哥，你怎麽來了？”
“馬車剛到城門，就聽工部侍郎說了皇帝已經決定了通水渠的人選，是不是你搞的鬼。”
林紹流有些無奈，伸出手在她額頭戳了一下，隨即感到自己背後有一股涼氣。
傅霽默默轉身到林展媛身邊，盯著林紹流。
林紹流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充滿殺意，幹咳了一聲。
“我趕路到這邊來都沒喝過一口水，太渴了，這裏有茶水嗎？”
林展媛被他逗笑了，她何時見過自家哥哥這麽慫而強裝鎮定的一麵。
“傅霽，哥哥沒有怪我的意思。”她解釋道，轉身去給林紹流倒了杯茶，“哥哥，你先別急，排水渠這事可大可小，你不適合去。”
她看向傅霽。
後者讀懂她眼神中的含義，微微點頭。
林展媛便把茶水遞給林紹流，隨後再將一張寫滿字的紙放在他麵前。
林紹流喝了兩口水，便被紙上的內容吸引了目光。
“這是……”
林展媛接上話：“這是護城河倒灌後百姓應急疏散，以及之後的急救措施。”
林紹流看了會，輕輕蹙眉。
“這些看上去倒是有幾分道理，隻是忽略了一個重點。”
他抬眸看向林展媛。
“支撐整個揚城百姓五日的口糧，不是小數，我們哪來那麽多糧食？”
林展媛和傅霽對視一眼，笑了，回首衝林紹流眨眼。
“哥哥，你猜為何我要帶娘呆在紺蘭溪的山莊裏？”
除了有躲避忠勇侯府的意思，其實她還想借口山莊產糧，再後麵從山莊拿出糧食時就不會顯得突兀。
林紹流何等聰明：“你在山莊裏藏了糧食？”
藏了多少？
看林展媛這個模樣，似乎還很多。
林展媛伸出手指比了比：“三十萬石。”
林紹流忍不住屏住呼吸。
傅霽則是低頭寵溺地摸摸她發髻。
林展媛的先見之明，給他們現在的行動帶來了莫大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