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他身上傷口感染得嚴重,被大夫剜肉療傷後更容易發燒起熱。
林展媛立馬喊丫鬟們端來熱水,用帕子打濕一遍遍給他擦拭額頭和手心。
“小姐,我來吧。”春芽回來後,接過林展媛手裏的活計。
林展媛便坐到一邊,看她仔細照顧少年。
好半天,少年的體溫才控製下來。
“已經降溫了,我去給他煎藥。”春芽又自告奮勇出去,林展媛剛想叫住她,她已經轉身跑了個沒影。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在外麵忙活了一天,除了早飯到現在都還是滴水未進。
肚子發出咕嚕一聲響,她喊來外麵的丫鬟去廚房端兩道糕點上來。
少年身體不穩定,需要有人時刻在身邊照顧,所以林展媛也是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等他醒來。
糕點端上來的時候,少年似乎有了清醒的跡象。
林展媛一手糕點,一手茶水,眼神猝不及防和少年對上。
“咳咳……”她嚇得差點噎住。
少年懵了一下,轉頭看見四周環境陌生,沙啞著嗓子。
“姐姐,我這是在哪?”
林展媛將茶水喝下去:“我家,你現在這裏好好養傷,大夫建議你不要走動。”
少年也看見了自己身上包紮好的傷口,抿抿唇沒說話。
林展媛好奇道:“你叫什麽名字,是哪裏人?”
“路清風。”少年聲音還是很虛弱,但是並不像之前那樣隨時要斷氣了一樣,“我來自江南宿州,我爹是宿州的一個小官。”
江南?
林展媛在聽見他來自江南時,耳朵就支了起來。
“姐姐,我口渴得很,可以給我點水喝嗎?”路清風眼巴巴地看著林展媛手裏的茶盞,眼神可以看出他很想喝,卻還是先問過林展媛的意思。
林展媛讓丫鬟伺候著喂給他水喝。
喝了幾口水,路清風這才覺得嗓子好受了些。
“多謝姐姐的救命之恩,你是我們路家的恩人,路清風無以為報。”
林展媛見他不過七八歲的模樣,一本正經說出這些話,有些想笑。
笑過之後才想起來他其實已經十四歲了,因為骨架小加上常年受苦,看著才小。
她斂下嘴邊的笑意,覺得他遭遇實在是太慘了些。
“你都遇到了什麽,大夫說你今年應該是十四歲了。”
路清風愣了一下,然後扯出一個笑,很溫暖。
“姐姐這是在關心我嗎?”
“我遇到的也不是什麽事,隻是我娘被巡撫大人看上,他派人陷害我爹入獄,然後想要強迫我娘親。”
“我娘不堪受辱,在我爹被江南巡撫殺害後帶著我北上逃難,路上又是遇到山匪又是被江南巡撫派來的刺客追殺。”
“我娘身子弱支撐不住病倒了,所有銀錢也被人騙走,我沒有一技之長為她討來食物,最後讓她被難民們淩辱死了。”
路清風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還算平靜,隻是林展媛看見他眼神深處的悲傷。
“後來我為了給她安葬屍體,被人騙去關起來,之後就遇到了你。”
路清風說完後,看著林展媛笑了笑。
“如今都過去了,之前我是真的有要輕生的想法,現在沒有了。”
林展媛抿唇,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安慰他的話,隻好找別的話題岔開。
“你們北上,花了多久時間?”
路清風想了下:“一年差不多吧,我爹死後我娘就變賣了所有家產,夜裏偷偷帶著我離開了宿州。”
他說到這裏,想到什麽似的。
“姐姐,之前那個關我的人,你們抓到了嗎?”
林展媛點頭:“將軍將他關在了軍中的牢獄裏,你問這個做什麽?”
少年清冷的臉上露出一個笑,笑得很開心,甚至可以看見他露出的尖銳虎牙。
他聲音冷了下來,語氣也變得輕柔。
“姐姐,那個人交給我處置,我將他的同夥一並給你揪出來。”
林展媛端起茶杯在嘴邊抿了一口,這件事她要先和傅霽商量,不能一口答應路清風的要求。
等她落實路清風身份後再說。
“你先把傷養好,這些事情之後再說。”
從路清風屋裏走出來,外麵天色已經徹底暗沉下來。
下人已經在堂屋內擺好了晚膳,夏氏因為身子不太爽利,在屋內自己吃的飯。
林展媛吃過晚膳,梳洗後就準備休息。
實在是一天太累,經曆的事也多,她覺得有些疲憊,腰身更是酸軟得很。
“扣扣”窗戶被人敲響。
已經躺在**的林展媛坐起來,緊張地抓緊胸前的被褥,後知後覺的想起院子有傅霽安排的人,外人不能輕易進來。
她起身,鞋也沒穿,去開窗門。
窗戶被拉開了一條小縫,借著屋簷下燈籠的光,林展媛看清靠在窗棱邊上的人。
一身黑衣、氣質沉穩,不是傅霽還能有誰。
“傅霽,你怎麽來了?”
林展媛還以為他今晚不會來,見他來,有些驚訝。
“你吃過晚飯了沒有?”
傅霽壓了壓頭上的鬥笠,半張臉都隱藏在鬥笠的陰影裏。
“沒吃,我回來看看你,看完我就要走了。”
林展媛伸手抓住他的衣袖,眨眨眼:“傅霽……你該不會是想我了吧?”
大費周章跑回來一趟,隻為看她一眼就走。
說不是想自己了,林展媛都找不到別的理由。
傅霽目光落在她抓自己手袖的手指上,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她未穿鞋的腳上,當即皺了眉頭。
“怎麽不穿鞋,地上涼,小心生病。”
林展媛乖乖回去將鞋穿好。
“集中帳營那邊一切安好,有我坐鎮,沒人鬧事。”
傅霽道,“隻是那個人販子的同夥還沒找到,隻是拷出來他是江南宿州人。”
林展媛愣了一下。
江南宿州人?
傅霽看出來她表情不自然:“怎麽了?”
“今天我們救的那個人,自稱也是來自江南宿州的。”
林展媛咬唇,將自己下午問話路清風得來的消息一並告訴了傅霽。
她懷疑二者之間的關係或許並不像表麵上那麽純粹。
至少二人都沒說實話。
傅霽不想讓她這麽勞神:“他既然想親自審問,給他一個機會也無妨。”
真好有他在旁邊,諒二者也翻不出什麽浪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