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皓,你撞到了人,應該道歉。”
那男人雙手插在兜裏,也並不上前來,隻是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麵吩咐道:“快一點。”
不像在教小孩子,像是在和下屬說話。
那小男孩明顯被他的表情和語氣嚇到了,有些不知所措,他揣著兩隻手,不安地看著大人,嚅囁道:“對不起。”
“不是對著我說。”
男人語氣不耐煩了:“對著別人道歉。”
他一邊說,一邊無意識地掃了笑笑一眼,也就是這一眼,直接怔在原地。
笑笑還窩在俞景川懷裏,她剛剛被人撞到了,又被突然出現的凶巴巴高個子男人嚇一跳,現在是哭也不敢哭,屁股還疼。
她癟著個嘴,要哭不哭地看著俞景川,糯糯道:“我想找我媽媽……”
俞景川拍拍她,正要把孩子帶走,背後有人幾步走來,一把扯過笑笑的手臂:“你媽媽是誰?”
笑笑嚇呆了!
“我……”
其實她的眼睛和溫玖沒有很像,稍顯細長一些,但一驚之下瞪得溜圓,看起來就更相似了。
“你媽媽叫什麽名字?”高個男人還在質問:“你多大了?”
笑笑一個字都不敢說,她怕極了這個陌生的叔叔,覺得他和旁邊那個推到自己兩次的小男孩一樣討厭。
“我……”
“快四歲了,是嗎?”
高個男人聲音輕了一些,他甚至半跪下來,充滿希望地問道:“你媽媽叫——”
“爸爸!”
在這種麵對麵的盤問壓力下,笑笑的神經終於崩潰了,她嗚咽一聲倒在俞景川懷裏,就跟拍戲時一樣依戀:“嗚嗚嗚爸爸!”
君瀾臉色僵住了。
他抬頭,看向麵前那個抱著小女孩的男人。
是個很溫柔的父親,他很熟練地將小女孩抱起來,拍著她的背輕哄,一看就是經常這樣做。
君瀾看著這對父女,他心裏的懷疑有了瞬間的崩塌,但還是不死心。
“我就問她是不是快四歲了,她媽媽是不是——”
“這位先生。”
俞景川把笑笑的臉埋到自己肩膀裏,臉色沉了下來:“你這話追問我的妻子和女兒,不太好吧。”
君瀾也知道這樣很不好,甚至到了有點變態的程度,可他控製不住自己的這點希冀心情。
他是後來才知道,溫玖當時是懷著孕的。
車禍後,溫玖頭也不回地拋下他離開,那架私人飛機,是君瀾站在路邊,親眼看著飛過天空的。
他的左臂因為控製方向盤用力過度,傷口早就裂開了,可他偏偏感受不到疼,滿腦子裏都是溫玖說的最後兩句話。
“你跟黃子茵已經結婚了。”
“我恨你。”
君瀾想要和她解釋,但卻找不到任何機會。溫玖這一走就直接消失了,除了最開始在津港使用過一次銀行卡之外,她徹底在社會上蒸發掉,再也找不到一絲消息。
她沒有證件,沒有靠譜的朋友,全身上下不過2萬塊錢的現金,最多三個月,就必須出來找工作或者二次取錢。
君瀾一開始篤定這一點,他甚至不怎麽著急,一邊派人盯住傅芝嘉,一邊讓鄭遲盯著溫玖所有銀行卡的地點動態。
這一等,沒把溫玖等到,倒是等到了陶可歆懷孕的消息。
陶可歆居然懷上了君潮的孩子。
君兆臨撈不出最寶貝的大兒子,那就一定要把大孫子保下來。他專門給陶可歆購置了房子,又請專人伺候,害怕傭人們伺候得不好,還要葉蘭青過去照顧。
為此,葉蘭青憤憤不平,甚至責怪君瀾,說他要是能早點讓溫玖懷孕,她不就可以去照顧親兒媳了?
懷孕?
君瀾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這女人後來將他視為洪水猛獸,別說親近了,連同睡一張床都不肯。她甚至親口告訴自己,當年喜歡的人是君潮,要不是後來認錯人了,也不會來君盛,更不會跟在自己身邊。
他,君瀾,這次是真真正正沾了這張臉的福氣,因為和君潮長得像,所以有幸被溫玖看上。
這事想起來就心裏添堵。君瀾後來放任溫玖被抓走,還讓她一個人被關在君潮的別院裏,也存在一點故意的成分。
故意讓她吃點苦頭,故意讓她看到君潮的真麵目,最好能讓她反省錯誤,認清全世界隻有自己對她最好。
可他不知道的是,溫玖並不隻是被關了起來,而是像犯人一樣被囚禁虐待。他更不知道的是,那時的溫玖已經懷著孩子了。
從溫竹心嘴裏得到這個消息後,君瀾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居然,把懷著孕的溫玖,一個人丟在了陌生的地方,故意不去找她,故意讓她吃苦。
她那麽瘦,那麽怕黑,就這樣被他丟在一邊,一個人保護著他們的孩子。
君瀾不知道她是怎麽堅持過來的,他後來一個人去了那所別院,下到了那個地下室裏。
就像溫玖所說的那樣,這個地下室見不到一絲陽光,到處都散發著一股難聞腐朽的臭氣,角落裏倒著幾個空瓶罐,比監獄還不如。
她就在這裏住了三天兩夜。
君瀾在這裏呆了一晚上,第二天出來後,給黃子茵寄去了離婚協議。
對方沒有問原因,爽快地簽了字,與此同時,希德撤走了對君盛的所有合作和投資,也撤走了君瀾與君兆臨抗爭的唯一資本。
等到陶可歆生下一個男孩後,君兆臨徹底將重心放在了孫子身上,一心一意要等孩子長大,將君盛交到君潮的兒子手中。
君瀾基本上已經成了棄子。
他的左臂因為二次受傷,就算複健也恢複不到原來的狀況了。君兆臨在董事會下了通知,解除了他執行總裁的職位。而溫玖,他找了整整一年,都渺無音訊。
身體、事業、金錢、愛情還有孩子。
君瀾曾經什麽都想要,但他現在發現,自己孑然一身,什麽也沒有了。
黃子茵在一年後,和一個大學教授結了婚。她親自來給“前夫”送請帖,看到君瀾拖著一條殘臂頹然在家的模樣,“好心”告訴他:
“你在津港各大醫院都找不到溫玖生產的消息,不一定是她離開了那裏,還有一個可能。”
君瀾抬頭:“你知道什麽?”
黃子茵把請帖放在餐桌上。
“還有一個可能,她流產了。你中彈做手術的時候,她就有流產的跡象,是我把她帶到醫生那裏的。君瀾,你真可笑,嘴裏說著喜歡,實際上該做的事是一點兒不做,她在懷孕初期就重度營養不良,還受了這麽大的驚嚇和委屈,你應該記住,這都是你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