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玖一進去,乍一眼以為自己進錯門了。
記憶中,君瀾的辦公室是黑沉沉的,大理石的地磚反著光,黑酸枝木的家具和他本人一樣冷硬又深沉,全屋唯一的色彩可能就是牆角那棵綠植。
可這次一進去,辦公桌後麵坐著的人居然是淺色的?
溫玖質問的話都到嘴邊了,硬生生緊急吞了回去。她定睛看了三遍,隻覺得眼前這個穿著淺色休閑套裝的君瀾陌生又別扭。
好奇怪啊,對著這樣的他都發不出來火了。
火氣鬆懈了,再開口的氣勢就顯得明顯不足了。
溫玖張張嘴,幹巴巴問道:“你把我的貨扣下了?”
君瀾正舉著一本書,他瞥了來人一眼,把手裏的東西放下。
“什麽貨?”他語氣很淡:“我不管這些小事,如果你需要的話,可以讓徐牧帶你去找物流部的經理。”
現在開始裝陌生人了,也不知道前兩天借著醉酒裝深情的人是誰。
溫玖自知沒有證據,她又是來求人的,不敢一下把人得罪光了。
“君總。”她好聲好氣:“是這樣的,我有一批服裝要從津港運過來,和君盛的貨物是一車,現在裏麵出了問題,我能不能提前把我的東西先運出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叫了那聲“君總”之後,君瀾的眉毛很輕微地皺了一下。
他終於抬眼看她了。
“如果是貨檢出了問題,你不該找我,因為我也是個合法公民,要配合檢查人員的工作調查。”
他攤攤手:“你把我想成什麽了?市長還是惡霸?”
惡霸。
溫玖回答不上來,但表情完全出賣了她的想法。
“真是這麽重要的貨物,就應該找專車送,而不是為了貪小便宜,和不知來曆的貨物分攤運費。”
君瀾語氣慵懶:“記得嗎,當你還是君盛特助的時候,這句話是你親口說給雲翔的劉董聽的。”
雲翔實業是一家五年前就宣告破產的企業,當時的劉董想用最後一批貨和君盛做交易,以求起死回生,結果因為運輸不及時,過了合同約定的交易期。
當時他都快跪下來求君瀾了,卻被保安隔開,中年男人落魄總是有些引人同情的,但做生意嘛,這種事見得太多了,溫玖隻會站在君盛的利益角度去考慮問題。
“真是這麽重要的貨物,就應該找專車送,而不是為了貪小便宜,和不知來曆的貨物分攤運費。”
溫特助把自己的老板擋在身後,以免那個痛哭流涕的中年男人又撲過來。她拿出紙巾給君瀾擦手,對著哭倒在地上的男人居高臨下道:“劉董在商場上混的年歲不淺,怎麽連這種道理都不懂?”
好一副萬惡資本家和他的走狗回憶圖!
溫玖閉上眼,她全部想起來了。
這還真是報應不淺,天道好輪回啊!
見她這樣,君瀾反而笑起來。
“想起來了?所以說,遇到這種事不怨誰,與其求我,不如回去反思一下,吸取教訓重新開始。”
溫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當年的劉董,渺小無用,麵對君盛這樣的龐大機構毫無對抗的辦法。
她唯有放低姿態。
“君總,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不合理,但能不能請您幫幫忙。我之前是對您有些不對,但看在我也為君盛工作過五年的份上……”
“要不是看在你在君盛幹了五年,你現在都不可能站在這裏和我直接說話。”
君瀾一句話打消她的感情牌:“先不說基層員工,外來人員上樓的預約流程,溫小姐不至於忘光了吧。”
自然不會忘。
溫玖以前處理的最多的,就是辦理各種和君瀾相關的流程。像這種外部人員跨級上樓,先要和前台表明身份,待審核通過後才能再預約。
至於預約的時間,以及到底什麽時候能見麵,這些全看君瀾的安排和心情。
“我知道這次很冒昧,但是君總,我那隻是些衣服,根本不會有問題。”
“衣服而已,放著也不會壞,這件事我無能為力,溫小姐請回。”
“不是,你不懂,服裝如果過季的話就會——”
兩人正在說著,辦公室門被敲響,溫玖被打斷,不太情願地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
是徐牧:“君總,周總到了。”
溫玖還沒做好見到以前熟人的準備,她隻來得及側過身去,辦公室大門被人一把推開,緊接著一個快樂的身影撲了進來。
“君哥!怎麽有空約我——”
還是老樣子,周雲初滿心滿眼隻有君瀾一個人,大咧咧闖進來後壓根沒看到門邊的溫玖,直直往辦公桌上撲。
“喲!換衣服了!”
他就跟看到美女一樣吹了聲口哨:“你真是老黃瓜刷綠漆,二十多歲的時候整天一身黑,如今三十多了,倒學會裝嫩了!”
如果不是時機不對,溫玖真的很想笑。
除了周雲初之外,還有一個女孩子也跟了進來。
“君哥。”
她聲音很細,跟著周雲初的方式和君瀾打招呼,然後看向門邊的溫玖,對她微不可見地點點頭。
溫玖不認識這個女孩,她見是周雲初帶來的,隻微笑了一下,算作打招呼。
周雲初已經坐到了桌子上:“大忙人怎麽想到請我吃飯了呢,還專門說要帶曉曉一起?”
“有個事想跟你們說一下。”
君瀾一改剛剛生人勿進的臭臉,麵露笑意:“你妹妹不是剛回國嗎,我手下之前注冊過一家小公司,一直掛著沒有營業,我想——”
他說到一半,就跟剛想起來溫玖還站在門口一樣,扭頭問道:“你怎麽還不走?”
“我——”
溫玖正準備走呢,結果被他這麽一點名,倒像是她賴著不肯走似的。
啞巴虧吃了也就算了,關鍵是周雲初聽到這一聲,茫茫然回頭看過來。
下一秒,他的眼睛和嘴巴同時張大,用精湛的演技展現出了目瞪口呆這個成語。
“溫溫溫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