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瀾從坐在會議桌上,他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椅子不對勁,今天穿的這個褲子也不對勁,領帶顏色不對,袖口布料磨手,就連下麵坐著的那群禿頭也越看越煩。

徐牧比他還不想加班,但領導不走,他也不能走,這是作為特助的工作理念。

發完手裏的會議資料,他端正了心態和表情,回到君瀾身邊。

“君總,可以開始了。”

君瀾站起來了一會,盯著那真皮座椅瞧了瞧,又鬆鬆領帶,有些燥意地說道:“把空調調低一點。”

還低啊?

徐牧都覺得有點冷,他看了看下方那些上了年紀的高管們,覺得他們應該比自己還冷。

他把中央空調調低兩度,重新回到會議桌邊。

君瀾隻掃了一眼資料,對著下麵道:“那麽,開始製定一個計劃吧。12點前把底價討論出來,3點前做好價格策略,爭取5點結束,這樣你們還能回家洗個澡再來上班。”

他看了看手表:“那麽,開始吧。”

好歹毒的計劃!好黑心的商人!

眾人敢怒不敢言,你一句我一句商量起來。會議室裏嘈雜起來,君瀾快速翻著近三年的價格表,偶爾回應幾句下麵提出的問題。

徐牧一直在旁邊打字,記錄會議資料。

本來挺好的工作氛圍,被一陣手機鈴聲打破。

君瀾若無其事按掉鬧鈴,揚了揚下巴:“繼續。”

其他人又熱火朝天討論起來,隻有他自己開了小差。

溫玖每晚這個時候,會下樓倒垃圾。

其實她表麵裝的很好,心裏卻怕得要死。君瀾也是有一次無意聽到隔壁開門的聲音,他以為有什麽事,跟著出去,就看見溫玖彎腰把垃圾袋放在門外的樓道裏,正把手縮回去。

“喂。”他吊兒郎當開口,“你這樣很不注意樓道裏的衛生環境啊!”

溫玖也沒辦法啊!

她不喜歡把廚餘垃圾隔夜,每晚給笑笑洗完澡後都會丟出去的。但自從那一次被人惡意敲門後,她晚上壓根不敢出去,總覺得樓道裏有什麽東西。

隻能先把垃圾袋放在外麵,明天早上下樓的時候再扔掉了。

溫玖知道自己不道德,但她更害怕。本來隻想這樣做一次的,偏偏好巧不巧被鄰居看見了。

君瀾還在看,她縮在門內想了想,又伸手把垃圾袋拿回來。

算了,紮緊了也不會有味道。

君瀾抱臂站著,就見那隻素白的胳膊一下伸出來,一下縮回去。他一下懂了溫玖要幹嘛,主動問:“不敢下樓?”

溫玖裝聾啞人。

嗬嗬。

君瀾推門走出去,一把將那個黑色的大袋子從她手裏搶過來,也不逗她,隻是自己下樓幫忙扔掉了。

後來的幾天,他幹脆每晚等在門口,如果溫玖出來了,他就主動幫忙,如果隔壁沒動靜,他還打個電話,主動詢問:

“倒垃圾嗎?”

溫玖想把他當垃圾給倒了!

手下的高管還在說,有一人報出一個價格,其他人還沒發聲,君瀾用筆在紙上一劃,漫不經心道:“算錯了。”

“啊?”

“我說,算錯了,這個價格連成本都罩不住,拿出去報價,別人要麽以為我君瀾是個傻子,要麽以為君盛是做慈善的。”他把椅子一轉,站起身來,“繼續算,徐牧,過來幫我開會。”

突然砸下來的重任讓徐牧表情一空:“啊?”

君瀾已經往外走了。

“我有點急事,你幫我開一下會,12點前我回來,驗收你們算出來的價格。”

徐牧很為難:“您不在,我怕控不住這麽大的會……”

“五年了,拿出點魄力來。”君盛手指一伸,停在一個高管的腦門上,“老楊是吧,以前的溫玖隻當了一年多的特助,都敢踩在凳子上跟他叫板,你有什麽控不住的?”

名叫老楊的高管一愣,想起那段不願回憶的往事,和徐牧對視時彼此都有些尷尬。

君瀾拍拍徐牧的肩膀,安慰道:“沒事,我12點前就回來,你保持住別現原形就行。”

什麽現原形,你以為我是灰姑娘呐!

徐牧笑得很勉強,目送老板翹班離開,隨後坐上他的位置,在真皮椅上掂了掂。

“繼續算。”

……

君瀾無比慶幸自己回來這個決定。

“你他媽活膩了!”

他手臂上的青筋虯起,大步跨進去,一拳將那個男人打翻在地。

他練過格鬥,這一拳足足將人打翻在地,還沒等他爬起來,直接整個人騎上去,一拳又一拳,精準落在他臉上。

君二公子打人也不往占人便宜。

他早看到了這個人腰間有傷,右膝蓋“恰好”壓在了他的傷口上,一時間鮮血直往外湧。對方本就沒設防,突然被打倒在地,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狠打了幾拳。

男人歪頭吐了口帶血的唾沫,很快就要反擊。但君瀾比他速度還要快,右拳擋開他的進攻,左拳又揮了過去。

他敏銳地察覺到,這個人的左臂沒什麽力氣。

兩人迅速扭打在一起,君瀾雖然搶占了先機,但另一個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下手陰狠,手中銀光一閃,刀刃出鞘,狠狠照著君瀾的左肩刺去。

一聲悶響,手掌長的鋒利刀刃直接沒入肉中。而君瀾躲都沒躲一下,趁機發力,一拳打在側腦。

溫玖覺得自己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君瀾……”

她站不起來,摸索著往他這邊靠近,“你別打了……要出人命了……”

君瀾最後又補了一拳頭,直到身下那人軟綿綿癱倒不動了,這才籲了一口氣,往後一靠,坐倒在地上。

“君瀾。”

溫玖想碰他,結果摸到了那把刀,甚至還插在他肉裏。

她嚇了一跳,手又縮了回去,回頭看那個倒在地上的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而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現在的模樣也是狼狽至極。

臉上都是淚,本人卻渾然不知,濕漉漉的臉配上慘白的神色,可憐異常。

君瀾抬手,手掌輕輕蹭過她臉上的淚水。

也許是被嚇到了,溫玖不像以前那樣對他避讓,反而下意識地把臉往他手心裏湊了湊,還輕輕蹭了一下。

這趟來得不虧。

君瀾心底的怒氣突然之間就散了,掌心之下是一片綿軟,帶著信任與依戀的態度。

他笑了起來,抬手一攬,將人一把帶入自己懷中。

額頭撞到心口,震到左肩的傷口,君瀾痛得齜牙咧嘴。溫玖聽到他的抽氣聲,掙紮著要坐起來,後腦勺卻被一隻大手緊緊壓住。

“別動。”那隻手放鬆了一些,撫著她的發絲向下,又在她背上輕輕拍了兩下,“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