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護法走過來,輕輕拍她的手臂,俯下身,貼著她的耳朵說:“不然,給彼此一個機會,你晚上去試試,看他會不會剜你的心,取你的血,若他做了,你也不必再留戀他,一個瞎子罷了,你就算不回青煙宮,我們血玉門也是個發財的好地方。
你戴著這個,他就讀不出你的心思。”
他的手指在她的耳朵上抹了一下,步晚晚撓撓耳朵,摸到一隻耳墜子,和她自己戴的沒什麽不同,而她本身戴的那隻,已經到了他的掌心。
她推開他,大步往前。
試一試,就試一試!
她不信帝雲冥會相信那些謊言,如果他真的動手,她也不怕,她有火啊……大不了,她和孩子一起離開了。
她的忐忑這時候堆在心裏,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才過上了安穩的日子,怎麽又冒出了青煙宮和血玉門?她寧可回宮裏和那些女人鬥鬥小法,也不想玩到剜心這麽大!
回到房間,帝雲冥居然就坐在桌邊,正寒著臉,盯著門的方向。她還未開口,他已站了起來,逼視著她,低聲問她:“去哪裏了?”
今晚的他,是看得到的!
“見朋友。”步晚晚在桌邊坐下,強自鎮定。
紫衣護法說給她的耳墜子可以不讓他看穿她的心事,但願如此……她也不想小心事時時被身邊人看著,簡直像被網嚴嚴捆住一樣。
燭光微微搖晃,在桌上投下一團暗色光暈。步晚晚的臉色也忽明忽暗,讓帝雲冥看在眼裏,煩在心裏。
他對她,掏心掏肺,她卻總擺出這種嫌惡的姿態,這是做給誰看的樣子?寧可去信一個陌生人——不,有可能根本就不是陌生人,那可能本來就是她的同伴。
“告訴我,晚晚,你來自哪裏?”他慢步走到她的麵前,一指抬起她的下顎。
“青煙宮,害怕了?我早說過我是來殺你的……”
步晚晚唇角噙著冷笑,抬眸看他,他的臉色凝重,因為燭光太暗的緣故,甚至顯得有些陰沉艨。
可是,他這樣的一雙眼睛啊,黑亮浩瀚,又似隱了星河璀璨,灼亮逼人,漩渦凶猛,讓和他對望的人丟魂失魄……
這是世間最美的一雙眼,最魅人的一雙眼,看到它,你就情不自禁地跌進去,仿佛到了世間最美好的地方,隻一眼,便似看盡人間極至的風景。
步晚晚後麵的話漸輕了,她凝望著這雙眼睛,每月十四的夜晚才會渙發光彩的眼睛……她覺得自己是喜歡這雙眼睛的,這麽美,這麽誘人……
她情不自禁地抬手去撫摸這雙眼睛,手指輕輕地落在他的眼皮子上,他長長的睫毛在她的指肚上滑過,宛若被細雨輕輕掃過了她的心髒,一陣陣地悸動。
“步晚晚,不要讓我失望,我這一生,從未想如近靠近一個人。”
他今晚未能讀到半點她的心事,她的心緊緊鎖著,不肯讓他窺探半分半毫。
“你不要讓我失望才對。”
步晚晚低眼,卻看到了他腰上掛著的那把細窄的小刀,她飛快地抽出了手,轉身背對著他,快速說了一句。
“主子,嶺南王前來迎駕了。”侍衛在外麵輕聲說。
帝雲冥走到窗邊,這小樓正對大河,滔滔大水裏,一艘龐大的高船,白帳被風漲滿,卻穩穩涉水而來。
“讓他侯著。”
帝雲冥淡漠地說了句,回到榻邊坐下。
門被推開,有侍婢進來伺侯他更衣。這是懷安王聞訊派來的婢女。不過,未得他旨,懷安王等人未敢前來。
步晚晚自己踢了鞋,先在榻上睡了,嘩啦水聲響了好一會兒,他洗臉洗腳,寬衣解帶,速度極緩,就像一晚上都做不完似的。
兩個人都揣著心事。
帝雲冥惱她,居然和血玉門的私下來往,瞞他欺他。
步晚晚惱他,居然拿著刀過來,八成要割她腕,剖她的心。
大雨下得驟烈,步晚晚呼吸低淺急促,晚上跑出去,弄得有點塞鼻子了。那紫衣護法行蹤神秘,她身世離奇,前途渺茫,這男人也不知是愛江山,還是會更愛她……
其實,這時候的兩個年輕人,怎敢說愛字呢?
不過是因為冥冥中的吸引,而走到一起,就像兩刺蝟,明明一靠近就紮得痛,卻還想擠在一起取暖,這一切都隻因為,他們兩個是同類,是別人無法理解的那種人,他們敏感、他們時而尖刻、時而又充滿了柔軟。
他們感情至上,俠義為先,他們可以為了自己看重的人赴湯蹈火,不惜一切,他們做事圖個痛快,圖個坦然……
這在那些圖謀權益的人麵前,是多麽的不可思議啊!天下有幾人,會像這三人一樣,為了一個義字,一個情字,便甘入修羅地獄,親飲忘泉之水?
可是,他們做朋友,會是感情極好的朋友,若**人,便紮得遍體鱗傷。
帝雲冥從她身後環過了手,在她的小腹上輕輕地撫摸著,這是他唯一感覺到滿足的事,這個女人,懷了他的孩子,這是他和她割不斷的聯係。
可他不想再問她任何有關青煙宮和血玉門的事,若她不說,他便隨她,隻是她這輩子隻能站在他的身後,青煙宮和她再無半點關係。
“步晚晚,我不管你是誰,來自哪裏,以前和誰在一起,你隻要記住,你現在是我的女人,若敢有半點不忠,我讓你痛不欲生。”
他收回了手掌,冷冷地說了句,翻了個身,背對著她。
步晚晚咬緊下唇,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到身後的男人傳出了低沉的呼吸聲,才放鬆下來,慢慢抬起手指看,小鳳凰在指尖若隱若現,驀地又鑽出來,在房間裏飛舞嬉戲。
她看著那十朵亮光怔了半晌,突然就翻身坐起,一手扯著帝雲冥的耳朵,一手在他的手臂上用力推。
“帝雲冥你什麽意思,你什麽來割我的血?你為什麽要折磨我?你要割就快割,我要睡覺了!”
“嗯?”帝雲冥被這小野貓突然鬧得有點失神,待明白過來,臉頓時拉長了,一掌掐住她的肩,反摁在枕上,盯著她問:“你晚上跟蹤我?還有誰?血玉門人?還是你的青煙宮人?”
“你管不著。”步晚晚眯眯眼睛,冷笑著說:“你不是要剜我的心嗎?快剜啊,剜了你去長命百歲,否則我這青煙宮主一定吃了你的心。”
“是嗎?”
他緩緩鬆了手,坐起去,盯著她看著。
她長發如海藻一般鋪了滿枕,長長的發絲,能一直糾纏到他的心裏去。
他雙瞳縮了縮,薄唇輕輕勾起美妙的弧度,一手去拉她的手腕,讓她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