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郡皆是新舊兩代人更替之時,新一代的年輕郡王皆不服帝雲冥這盲眼高坐龍椅,自覺不會比他差上幾分。各郡之間明爭暗鬥,加上青煙宮主身份走露,眾人更加覬覦那神奇的青煙宮火鳳。

所以他能斷定,不出一年,天下必有一次大亂。天下爭戰已露猙獰,或者九郡齊反帝京之後,再有一鬥。或有一方偏向帝京,打壓其他人之後再奪帝位。

茯苓郡主是秦池郡王庶出,受嫡母排擠,才借住其表姨、絳芸郡主生母的府上。雖是庶出,但秦池郡畢竟是北方最大的城池,那裏緊靠大漠,暗藏不為人知的金礦,一旦啟用,足以招納千軍萬馬,不愁軍費。

蒼凡跪在榻邊,苦口婆心地勸他。

追隨夜滄瀾,他們自感幸運,這主子為人和善,幾乎從不亂責屬下。

男兒有誌,當投明主,他們願意跟隨夜滄瀾共創大業,正等著夜滄瀾拋卻最後一絲顧慮,建起宏圖偉業。

夜滄瀾靜躺著,心中百轉千回難以平靜,蒼凡急了,猛地站起來,大聲說:

“玄毅這一去,凶多吉少,這蝶穀也不能久待了,主子,屬下認為,我們得趕緊撤離此處!”

“再等等。”

他堅難抬手,在額上輕揉了幾下。步晚晚說了,五日之內必回,他要再等等,說不定能等來奇跡發生。

蒼凡見勸不動他,隻能長歎一聲,退了出去。

英雄難過美人關,想成大事,必先斬斷七情六欲,忍常人不能忍之事。

夜滄瀾若以前程為重,理當先娶茯苓郡主,得秦池郡安身。明明夜滄瀾都知道,卻不肯踏出那一步。他為情所困,忘了自己的夙命,前路艱險,奇毒未除,蒼凡還從未如此擔心過夜滄瀾……

……

許鴛鴦偎在於歸薏的懷裏,蒼的小臉上難得露出了笑意,緊緊地抓著她的衣袖,青絲一直垂下了鳳榻。

“母親,幫我,我要雲哥哥愛我。”

“鴛鴦,和我回去吧,你雲哥哥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再用力也是白搭。”

於歸薏心疼地輕撫著鴛鴦的小臉,好言勸她。

“不要,母親,我已經是皇後了,隻要給我機會,他會愛我的……母親,離開雲哥哥,我活不下去,我已經成這樣了,母親難道想看我去死?”

許鴛鴦的眼淚湧出來,嘴唇顫抖著,枯瘦的手指死命拽著於歸薏的袖子。

“可是方嬤嬤得罪了晚貴妃,我身邊沒有可用之人給你了啊。”

於歸薏輕歎著,用帕子給她擦眼淚,她這寶貝女兒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是眾人掌心裏的寶,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

女子錯付了情,那是一輩子的痛苦,可又不甘心,非得死死拽著,不過是場自我安慰的戲罷了。可惜,明明知道結局,癡男怨女還是像飛蛾一樣奮不顧身地撲了過去。

兩個人的愛情,滋養了兩個的快樂,這快樂之外,是得不到愛情的人的眼淚和痛苦。

許鴛鴦的哭聲,讓於歸薏心痛難耐,又無可奈何。她能怎麽樣呢?她一生都是忍過來的,忍了許佳仁的三妻四妾,才博得了一個賢惠的美名,穩坐了王妃的位子,外人看來她是功德圓滿,兒女雙全,可個中苦楚,隻有她自己知曉。

女人的命運,從嫁給那個男人起,就寫好了是悲是喜的故事走向,於歸薏也算是苦中帶了喜,可許鴛鴦呢?

於歸薏見擦不幹她的眼淚,隻得小聲哄她,“我和你父王想想辦法,好嗎?”

“為父有辦法!”

許佳仁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母女二人看去,許佳仁正托著一個小盒子進來,瞟了一眼於歸薏,不滿地說:

“你呀,早就應該教教女兒,如何攏絡一個男人的心!我讓十七娘進京了,她親自來教。”

十七娘是許佳仁的另一個愛妾,和瑤娘一起哄得許佳仁眉開眼笑的,是他的寶貝。

於歸薏臉白了白,轉過了頭,不理會許佳仁。

“我是男人,才懂男人的心思。王上也愛美人,鴛鴦你不要急,她是妖女,會露出原形的。”

許佳仁俯下身來,當著二人打開了盒子,裏麵是一麵巴掌大的小鏡子,鏡麵凹凸不平,把夜明珠的光折射得滿帳都是。

看著母女二人驚訝的樣子,許佳仁得意地一笑,把小鏡子給了鴛鴦,神秘兮兮地說:

“這個叫做冰蘿鏡,能照出妖的原形。”

“你哪裏來的?沒聽你說過啊。”

於歸薏滿臉不解地看著他,這一路上過來,前幾天許佳仁一直和新納的年輕小妾呆在一個屋裏,後麵被殺人捉住關進船艙之後,許佳仁才放棄了小妾,任小妾被刺客玩弄殺死。

麵相越敦厚的人,也有可能心腸越冷硬。

許佳仁就是這樣的人,他一笑,手指在小鏡子上一敲,低聲說:

“火鳳青衣,彩羽有靈,這鏡子能讓她露出鳥的模樣,哪個男人會抱著一隻鳥去睡覺?到時候女兒你再溫柔解語,王上必定愛你寵你。

天下即將大亂,我東城郡兵力不如人,一定要和王上結成聯盟,女兒,你一定要爭氣!”

許鴛鴦聽著他的話,猛地坐了起來,眼淚都嚇回去了,一把抓著他的錦袖,急促地說:

“可是父親,王上是會讀心術的,我們會被他殺了!”

“沒出息,膽子要大,否則怎麽當皇後?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

許佳仁瞪她一眼,又放緩語氣,低聲哄她:“女兒,你貴為皇後,要有皇後的威儀,你看看絳芸郡主,傅玉瑩,個個把自己打扮得鳳凰一樣。

我是男人,知道男人喜歡什麽樣的,女人看上去太機靈太溫柔也無趣,一定要有風情……”

“王爺,你在亂說什麽!”

於歸薏聽著夫君如此放肆的言語,又羞又惱,一甩袖就站了起來,怒氣衝衝地瞪著他。

“別和你母親一樣,一輩子不解風情。”

許佳仁索性抵了她一句,氣得於歸薏幾乎沒暈過去。

許鴛鴦先是氣憤父親對母親如此絕情,可慢慢地就平靜下來了,呆呆地看了父親母親一會兒,長長地吐了口氣,把小鏡子戴在了脖子上,然後看向許佳仁,輕聲說:

“我要見十一姨娘。”

“乖女兒。父親和東城郡的未來都在女兒你的身上,你隻管大膽地去做,你母親是王上的姨母,他一向敬重你母親,不會為難你。”許佳仁這才滿意地點頭,連連誇她。許鴛鴦又點頭,轉頭看著於歸薏說:“母親,你一定要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