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拿帝雲冥當了半個死人看。帝雲冥再有能耐,他能扛過帝慎景嗎?若扛得過,又何必每天喝毒藥?又怎會眼睜睜看著絳芸為質?

帝雲冥手一反,步晚晚驚奇地看到,那壺居然一分為二了。就像八卦圖形,一半陰,一半陽。如此精妙的機關,讓步晚晚興奮起來。

“這是什麽?你做的?”

她跪坐在他身邊。看著他拿著金色的那邊小壺,仰頭喝水。他的脖子微微後仰著,下巴繃成極美的弧線。

這樣的美男,死了也可惜。步晚晚想憐花惜玉了,忍不住說:“你當個寶石工匠也不錯,帝雲冥,你逃吧。”

“嗬,你隨我天涯海角嗎?”他唇角輕揚。

“有沒有搞錯,你有絳芸,你我是綁成的夫妻,大難臨頭各自飛,自找活路不是很好嗎?我也不拖累你。”

步晚晚愕然,帝雲冥腦袋秀逗了!她恨不能一腳踹他去天涯海角,怎麽會一路跟隨?

“步知道,跟本太子去天涯,可比跟著夜滄瀾強百倍。”

他轉過頭來,雙瞳裏的光已然渙散了。

步晚晚撇撇嘴角,拿著手裏的銀壺把玩。

手指碰到那銀壺,又幽幽紅紅地痛起來。她想到夜滄瀾的話,犯起了愁。帝雲冥是小人,怎麽會給她解藥?她離不得他身邊十步,又如何去赴夜晚的約會?

帝雲冥一整天就在殿裏呆著,喝茶,左手和右手下棋,讓侍衛們在東宮裏大搜特搜,要找害絳芸、偷玉璽的凶手。

步晚晚見他像玩笑一般,不把絳芸的事放在眼裏,心裏著急起來,電視劇裏演的誅連九族,那裏鮮血淹沒人間的殘酷,她會死的!

“步知道,你走來走去,把本太子的頭都繞暈了。”他落下一子,淡淡地說。

“得,你都看不到。”步晚晚瞪他一眼,一伸手,“給我解藥,我去幫你查煙兒。”

他慢條斯理地拈著手裏的碧玉棋子,側臉看向窗外。

“給你解藥,你就去投入夜滄瀾的懷抱了,本太子逃不過一死,也要多拖著幾個美人。”

他突然站了起來,大步往後麵走。

“喂,去哪裏?”眼看十步一過,她就胸口難受起來,趕緊跟上去。

“出恭,沐浴。”

他一說完,步晚晚心裏就罵娘了,隻恨帝慎景還不來抄家斬他的頭。

他站在簾子後麵,對著金馬桶撩衣出恭,步晚晚背對著他,捂著耳朵不動。

“咦,步知道,你腸子是打結了嗎?你不要解決一下?”他轉過頭來問她。

步晚晚牙癢癢,就是怕這個,她還是早上喝了一口水,早渴得冒煙了。

“來呀,本太子又看不到。”

步晚晚心裏都癢了,狠狠瞪著他,做叉眼的手勢。

“本太子幫你解衣。”

步晚晚一聲慘叫,趕緊逃,帝雲冥站在那裏大聲笑,步晚晚扭頭看時,他眼如星辰,笑得長眉舒展。

這是步晚晚第一次看他如此開懷,笑得真實,可又隱隱的,讓她覺得有些悲涼。

他慢步走出了簾子,靠近了浴池。

“步知道,來,過洗幹淨點,後日斬頭的時候,遇上地府裏的官差,你還能施展一點姿色,我想地府裏的人應該都是黑的,本太子去了那裏,就成醜的了。”

纓絡珠簾脆響,侍女們捧著水晶大盤進來,上麵堆放著黃澄澄的橙,在北商國的冬季,這裏隻有一種水果可吃,還是貴族才能享受到的佳品。

步晚晚抓了一個橙,像啃蘋果一樣的啃。

她頭一回沒心思和他鬥嘴,和將死之人有何可鬥?

她坐在池沿上,把腳泡進去,輕輕踢打水麵,碧波**漾。

大殿中極靜,步晚晚有點兒不習慣了,腳用力踹了踹水,把咬了一半的橙子丟開,衝著他說:“帝雲冥,你別這樣浮著,像個死人。”

他睜開眼睛,扭頭看來。

步晚晚正要苦口婆心勸他逃時,他卻一翻身,一個猛子紮進了水裏,水麵上冒起了幾串泡泡,又靜了。

“帝雲冥?”

她低下頭,伸手撩水。水波一圈一圈地散開,像少女繁亂的心事。

突然,一隻手從水裏伸出來,抓住她的手腕,一用力,她就撲進了水中,而帝雲冥卻像鮫人一般從水裏躍出來。

步晚晚砸起的水花,飛濺得老高。

她在水裏靈活地翻了個身,想浮起來。冰涼的水密密匝匝地湧著,步晚晚的腦袋突然劇烈的痛了起來,這痛迅速彌延,直到指尖,一股巨大的力量在胸膛裏咆哮。

她一點一點地往下沉。

發絲散開,眼睛大睜著,卻是那天跌進江中的一幕,那漫天輝煌的燈光,一盞、一盞,熄滅。

那個鬆開她手指的人,猛地紮進了水裏,奮力往她身邊遊來。

不是,他坐著船走了……步晚晚慢慢閉上了眼睛,身體被一雙手臂撈起,浮出碧水。

“喂,醒醒,你太沒用了吧,隻會吃橙子?”

帝雲冥用力拍打她的小臉,又扯她的耳朵,捏她的鼻子。

“走開。”

她猛地掀開他的巴掌,手指揮過的地方,一簇火苗兒飛出,點著了金絲垂簾。

也隻一下,她的頭又開始痛,這痛比之前更加猛。

“步舒昕!”

帝雲冥終於抓住了她的腳踝,把她往回拉。

她猛地反過身來,用力地抱住了他的肩,一邊邊喃喃地說:

“景楓,不要丟下我,在他們眼裏我是怪物,在你心裏我才是晚晚。景楓,你不能丟下我……河裏很冷呀……”

帝雲冥的背僵直著,任她抱緊。

“景楓,莫說天涯海角,便是地獄深淵,你在我在啊……為什麽放開了我?”

她又開始掙紮了,帝雲冥再讀不懂她的心,卻能感覺到她體內巨大的力量在翻騰。手起手落,點住她的穴道,把陷入瘋狂狀態的她抱出了池水。

帝雲冥坐在榻上,手摁在她的背上。

“你叫什麽名字?”帝雲冥問。

“步晚晚。”步晚晚神智有些迷糊,低低地說了一句,又猛地激棱了一下,從幻覺中清醒過來,扭過頭來看他。

“景楓是誰?負你的人?你有喜歡的人?不是夜滄瀾?你剛說你叫什麽名字?”

帝雲冥一連串的問號,讓步晚晚拉長了小臉。

“你怎麽這麽八卦?幹你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