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長長歎息,浮生那人,滿腹心機,殺伐決斷,從不手軟,什麽時候在她麵前流露過半點軟弱之像?

世事弄人,罷了,讓這窩囊廢滾吧。

她轉身走了幾步,突然轉過身,羽尾纏住了正要爬走的他,把他拖回了麵前。

“回來,你還沒說,你怎麽知道浮生?”

“我、我夢到的啊!”

他趴在地上,跟蛤蟆一樣亂蹬著四肢,嚇得半死。

美豔的女人,拖著大尾巴,還說要吃他,怎不讓他害怕?他一年難得出宮幾回,要出去,也是去花天酒地,連殺人都沒見過,現在讓他麵對這樣的女妖,不管有多美豔,他都沒膽子消受。

“你夢到過什麽?”晚晚低眼看著他,越加厭惡他這模樣。

“我夢到,你……你叫我浮生,我們在宮裏看梅花串成串………

”晚晚怔住了,那年有雪,她和浮生悄悄溜進了太後的後花園裏,用金線串了許多梅花花瓣,製成了無數梅花串兒,掛在龍榻邊上。

那晚上,梅花便飛落不停,在夜明珠的光下,像梅花雨一樣,比仙境更讓人沉醉。

那麽說,這窩囊廢還夢到晚上的事了?

她臉色一寒,羽尾用力一甩,就把安容元給甩上了半空。

他殺豬一般的慘叫著,重重地落進了池塘裏,她的羽尾又伸過去,摁住了想爬上來的安容元。

“既然知道是什麽人,還敢來相認,活得不耐煩了。”

她恨恨地說著,一直到安容元不動彈為止,才鬆開了羽尾。

安容元浮上來,隻靜了幾秒,就跟個大烏龜一樣,拚命地往另一個方向扒拉而去。

晚晚愕然看著他,這千年龜,命還挺大!

“你不要殺我,我不和你相認了……我走了,我滾了……”

他狼狽地爬到岸上,頭也不回,抱頭鼠竄。

晚晚秀眉緊擰,若不是浮生,是不會知道那晚的梅花雨的。

遠遠的,傳來安容元的叫聲: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辜負你……我也隻是記得一些事,我也沒說喜歡你……”

呸!

晚晚勃然大怒,這窩囊廢還敢頂嘴?

她飛身就追,非把他揍死不可!

安容元已經鑽進了屋子裏,沈溪澈正在窗邊看書,見他匆匆進來,渾身濕漉漉的,一見他就大嚷。

“公子,快和本太子走吧,那女魔頭要吃本太子,本太子也不要什麽前世姻緣了,本太子就娶太傅之女,豈不更好?”

沈溪澈看外麵,晚晚已經步步逼近了,一臉怒意,果然是殺心已起。

他眼神黯了黯,站起來,擋到了安容元的麵前。

“閃開,這臭男人居然敢冒犯我,今天非要殺了他不可。”

晚晚恨這人,恨他入骨,若非他,又怎會讓青煙宮成為青煙泡沫?又怎會讓她和臭竹子曆經磨難痛苦?

時至今日,舊時恩怨還不肯放過她,沁若為難她,魔宮遷怒她,若不遇見便罷,既然遇見了,一定要讓他粉身碎骨!

“貴妃娘娘勿需動怒,太子隻是喜歡開玩笑,在下想,並非有意冒犯。”

沈溪澈笑嘻嘻的,還伸手,大膽地摸了摸她的彩羽。

她輕一扭腰,彩羽用力刷在沈溪澈的手臂,他手臂頓時起了無數細密的血口。

“沈溪澈,你也想死麽?我告訴你,我如今是不想濫開殺戒,否則我早讓這裏血流成河了。”

安容元一聽,更急了,躲在沈溪澈身後連連擺手。

“娘娘息怒,本太子確實是在開玩笑,本太子不知道浮生是誰,那夢也是本太子編出來的。”

“窩囊廢!以前不要臉,利用女人達到目的,這輩子居然還恬不知恥!”

晚晚冷笑一聲,大聲嘲諷。

沈溪澈的臉色變了變,唇角彎下,定定地看著她。

“是,是,是本太子不要臉,恬不知恥,娘娘請回……”

安容元臉上又是水又是汗,還是淚,一個勁地指向門外。

“真掃興。”

晚晚突然就沒什麽興致了,要和這樣人報仇,還真是浪費力氣呢。

她收了羽尾,轉身往外走。

“綰……娘娘……”沈溪澈突然出聲。

晚晚扭頭看他,唇角一揚,漠然說:“沈公子的聰明才智,不要用在這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上,男人要謀大事倒沒什麽錯,用點心機也沒什麽錯,可是用錯了地方,可就得不償失了。這是本姑娘最後一次容忍你,你若再耍花招,可別怪我不客氣。”

她說著,一雙原本春水柔柔的瞳仁中冷光驟銳,殺機重重。

安容元立刻就縮回了頭,再不敢出聲。

沈溪澈目送她走出院子,才轉過了身,看著安容元譏笑說:“太子殿下,男人能偉岸成你這般模樣,也真是難得。”

“你別諷刺本太子了,你去她麵前呆著試試,她是個女魔頭,女妖精,你沒看到她有尾巴嗎?再美豔,也是個妖,本太子勸公子也別想了。”

安容元也不生氣,大步往外走,要回房間換衣裳,可才踏出兩步,又折返回來,嘟囔道:

“本太子還是和公子同住一屋吧,那女魔頭又心裏不爽,來殺本太子就糟糕了。來人,把本太子的箱子搬過來。”

沈溪澈沒理會他,隻慢步走出屋子,雙手負在背後,緊握成拳,盯著那刺目的太陽,久久不動。

他是愛她的,隻是她不知。

若非魔宮發難,他又何必走那一步讓他痛苦的棋?執情之水,是怕她離開。可她還是離開了,和他的心髒一起死去……

晚晚回到院中,帝雲冥已經回來了,就抱著天下逗玩。

“去哪裏了?”他轉頭看她,眉眼微揚。

“隨便走走。”她看他一眼,走到桌邊,倒了一碗茶,仰頭喝盡。

“晚上帶你去看賽龍舟。”他把天下放到搖籃裏,笑著過來抱她。

“怎麽喜怒無常的?你昨晚為什麽生氣?”她偏過頭看他,有些不悅。

“那曲子不吉利……”

他臉色寒了寒,語氣不善。

“莫名其妙。”晚晚瞪他一眼,過去換衣,這衣服沾上了那個窩囊廢的氣味,扔掉、燒掉,才能讓她舒服!

“袖子怎麽破了?”

他一眼看到撕壞的袖子,臉色一寒。

“那個窩囊廢扯的。”她冷笑,把衣裳丟到一邊,用腳踢開。

“還真是不怕死,還想保著他們大晉國,我明天就下令,大軍繞道大晉東水城,先取他大晉王朝!”他華瞳驟冷,殺機頓現。

晚晚扭頭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半晌,輕聲說:“麟雲,你要取天下,我不反對,但你答應我一件事,能少殺就少殺,不許讓大軍擾民,不許濫殺無辜,不許傷婦孺老弱,不許……”

“行了,孤王還懂得仁愛之師的意思,我知道你的心。”

他笑起來,慢步過來,親手挑了一件翠色長裙,雙手一抖,給她穿上。

“你要不要也換件綠色的?咱們兩個就扮成兩隻烏龜爬出去?”

晚晚不喜這綠色,抬眼問他。

“行,這一件,貴妃你還真難伺侯。”他立刻換了件粉的給她。

“我真討厭貴妃這兩個字,貴妃雞!”她一抿唇,又抵了一句。

“你是我的皇後。”他笑了笑,捧著她的臉輕搖,“取下大晉國,立刻詔告天下,孤王的皇後是美麗的鳳凰,誰敢不敬,滅他九族。”

晚晚也笑起來,也捧著他的臉輕搖,“真乖,這還差不多!”

“走吧,步皇後。”他拿來包布,把小天下綁在胸前,拉著晚晚的手出去。

“微服?”她笑嘻嘻地問。

“陸黃城有著名的小吃貴妃雞,不去吃吃,又怎能對得住我天天抱著貴妃你入眠呢?”

“我揍死你啊!”晚晚臉一拉,彩羽一揚,在這兒可沒“雞”這一稱呼,可她忌諱啊!

“膽大包天,敢弑君!”他臉也一拉……

“嗨……哎……”她跳起來,和他拉拉扯扯,追追打打地往外跑。

小天下隻打了個哈欠,繼續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