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不能回去,讓水秀給君瑜送個信,讓他代理君權。”

帝雲冥不知何時到了她的身邊,一伸手,喚來了水秀,將密信放進水秀的腳邊,讓水秀把信送出魔宮。

“多虧有水秀。”

晚晚輕撫了一下水秀,把它往空中一拋。

這石鷹沾了她的氣息,隻認她和帝雲冥,它是石頭,隻要晚晚在,它的魂就永遠在,也不受四界所困,所以不必擔心有人會捉住它。

“嗯,走吧,我要去母妃的宮中看看。”

帝雲冥拉住她的手,大步往魔妃寢宮走去。

魔妃隻生他一子,嗬護至寶,當發現他的元神是墨竹之時,不知多少人嘲笑母妃,未能生出強大的繼承人,父王也於他出生的第二個月起,連納七妃,開枝散葉。

從小起,兄弟們就常嘲弄他,魔妃為了他,不知和其他側妃起過多少衝突,受過父王多少冷遇喝斥。

帝雲冥叛逆,遇上晚晚之後,便不肯回魔宮,魔妃又跟著受了不少牽連,他總覺得魔的生命無限長,總會看到那個人守在這裏等他回來,原來,不是的……

他的手抓得極緊,晚晚感覺到了痛意,悄悄看他,見他臉色黯沉,滿眼殺機,知道他心裏難受,便緊走了幾步,另一隻手也抱住了他的胳膊,柔聲說:

“竹子,會查出來的。”

“嗯……”他低聲應了,指著前方說:“那就是寢宮,她布了結界,你看,是黑色的曼陀羅花。”

晚晚定晴一瞧,隻見三株曼陀羅花妙曼地在風裏搖擺著,淡淡光芒若隱若現。

“進門的時候,別碰到花。”帝雲冥低聲提醒。

晚晚點頭,二人並肩進了大殿,每走一步,都得小心避開會突然出現的曼陀羅花。這些花瓣像觸角一樣,衣衫一碰上,立刻就狠狠地一刺。

“好厲害。”

晚晚試探著用羽尾去碰那些花,花不知懼怕,居然也刺過來,立刻燃成了一小團火焰……

“不要……”

帝雲冥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著花成了一堆灰燼,滿室旖旎的香。

“怎麽?”

晚晚轉頭看他,大眼睛眨了眨。

“哎,你碰的那朵花主情欲,是為父王準備的。”

帝雲冥搖頭,拉著她快步穿過大堂。

“你娘也這樣呀……”

“她也是女人,不這樣,我從石頭裏蹦出來?”

帝雲冥沒好氣地瞪她,加快腳步,趁這花香吸得還少,到了後殿。

“那間屋子誰住?”

晚晚看向前方,藍色的小湖邊,層層疊疊的藍色錦綢輕飄,燈花比別處要少了許多,光線有些暗。

“沉心住在那裏。”

帝雲冥隻掃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見過殿下。”侍婢們圍過來,給他行禮。

“母妃這幾日可有異常之處?”

帝雲冥盯著其中一人,那眼神看得人連喘氣都不敢大聲。

“回殿下的話,並無異常之處。”侍婢搖頭。

帝雲冥往前走了一步,低聲說:“抬頭看著我。”

侍婢趕緊抬頭,有些畏懼地看著帝雲冥。

“我記得你們以前隻是在外殿伺侯,大妃近身伺侯的婢女們去了哪裏?”

帝雲冥眼神一黯,冷酷地逼問。

“大妃走火入魔的時候,拉住了玖詩姐姐,玖樓姐姐又想過去幫忙,於是就……”

婢女有些哽咽,眼圈都紅了。

“玖詩和玖樓都是母妃陪嫁過來的人,一個是含羞草,一個是水仙,她們法力不夠,隻怕本尊都化了。”

帝雲冥擰擰眉,慢步走向小湖。

晚晚轉過身,看著大殿,輕輕地搖頭,“不,不是走火入魔,大妃步下的結界之花,我碰一下,尚會化成火焰,若是走火入魔,若像你說的那般,每一朵都有獨特的作用,一定會有更大反應,殿外的人都不可能避免。”

帝雲冥轉頭看過來,長眉緊擰,看向了跪在一邊的侍婢們。

“你說得對,在那種情況下,一定不可避免碰到結界的花,共同作用,那才是最可怕的,妖毒!靠近大殿的人都會被毒倒。”

“所以,是有人謀害了大妃。”晚晚走到他身邊,小聲說:“能謀害大妃,又不被她察覺……”

“沉心?不會的,沉心要依靠母妃的元神才能活下來,她這樣做無異自尋死路。”

“那她現在怎麽還能跪在靈堂裏?”晚晚問。

一邊的侍婢趕緊說:“沉心王妃昨晚就倒下了,差點就沒救活,今天是大王給她續了氣,也堅持不了多久,她的娘家人早間趕到,拿來了妖界的寶物九葉蓮,還能讓沉心王妃再撐上十天半月,之後……”

侍婢的聲音越來越小,終於哭了起來,

“大妃和沉心王妃對奴婢們真的很好,尤其是沉心王妃,從不打罵奴婢們,前些日子奴婢的母親生病,還是沉心王妃想辦法救治的。殿下想想辦法,不要讓王妃沒了……”

眾婢女都紅了眼眶,跪在他麵前磕頭不止,求他想辦法。哭聲讓帝雲冥有些心煩意亂,揮揮手,喝令眾人退下。

“不是她,讓她能放鬆警惕的還有誰?”

晚晚秀眉輕擰,沉心這女人,看上去柔弱萬分,對魔妃也恭順溫和,若說是她,隻怕沒人會相信,可她總覺得事情不像表麵上一樣簡單。

“女人們爭寵,總有幾個不要命的貨色。”帝雲冥握緊了拳,冷笑道。

晚晚壓低了聲音,小聲說:“你的意思是麟吟的母親,秋水碧?”

帝雲冥沒出聲,抬手捏住一朵燈花,在掌心裏狠狠一碾,花瓣碎了,燈滅了。

“我能不能進去看看?”晚晚看著沉心住的大殿,輕聲問。

“請吧,難得有人來我這裏作客。”沉心虛弱的聲音從二人身後傳來。

二人轉身,隻見沉心一臉蒼白,手裏攥著一方藍色錦帕,扶著侍婢的手,慢慢地走過來。她的步子很浮,每走幾步都要歇一歇,看上去確實是一副快掛掉的模樣。

她抬起帕子,掩著唇輕喘,好半天才小聲說:

“我自嫁來這裏,殿上還沒有進過我的寢宮,如今母妃不了,我也撐不了多久,我已經央求了父親,接我回去,這裏很快就要空出來,也不知,別人嫌不嫌晦氣,願不願意住這裏。”

“沉心小姐福大命大,一定沒事。”晚晚盯著她,慢吞吞地說了句。

“沉心沒有晚晚你的福氣好……”她也抬眼看來,紅腫的眼睛裏全是淚光。

好一副我見猶憐的帶露海棠俏模樣!

晚晚側過身,讓她先走,看著她到了大殿前方,才和帝雲冥一前一後地跟了過來。

沉心進了大殿,環顧了一下四周,輕聲說:

“你們隨便坐吧,香兒,奉茶。”

晚晚不客氣,在大殿中走了一圈,視線落在牆上的字畫上。

沉心也坐了下來,看著晚晚說:

“我這裏,平日裏沒人來,隻有母妃會過來和我說說話,我隻能在母妃的庇佑下生活,所以人人覺得我可笑可憐可悲,魔宮之中也沒有幾個人真正尊重我的……你們兩個,居然還是第一個來的客人。”

帝雲冥擰擰眉,在右側坐下,沉聲說:“你的元神是給了誰?去把她要回來。”

“沁若上仙,怎麽會給我呢?她恨你,恨晚晚,找不著你們,就把這怒氣遷到我身上來了。”沉心說了一半,又喘得厲害了。

“你去歇著吧。”帝雲冥不再和她說話,走向了還盯著畫看的晚晚,低聲說:“我們走吧。”

晚晚笑了笑,指著畫說:“帝雲冥,我聽說有一種畫魅,是一種小精靈,因為吸取了天地的靈氣,所以悄自有了魂魄,就住在畫裏,可是很難被人發現,我還是很久很久以前,在藍華那裏見到過,想不到在這裏看到一個。”

“畫魅?”帝雲冥一怔,隨即眼神一黯,沉聲說:“你想要這個?”

“不知沉心能割愛嗎?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晚晚轉過頭,看著沉心問,滿臉的似笑非笑。

她挑釁得非常明顯,沉心的臉色漲得通紅,站了起來,定定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