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病了。”

步晚晚一抖,手一歪,摸到她掖在腰帶裏,抹欄杆用的抹布,往他臉上揉去。

“你流好多汗。”

她的聲音都有點發緊,而且這抹布她幾日未洗,有股兒味道!

“你拿的什麽東西?”

他一掌拍過來,怒斥一聲。

“手帕。”

她抬起手掌,睜著眼睛說瞎話,反正他看不到,大不了她汙蔑自己不講衛生。

“你不信,我自己擦。”

她把抹布收回來,欺他看不到,裝模作樣地在麵前揮舞了幾下,又佯裝關切地問他。

“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去叫禦醫,和王妃來照顧你?”

“倒真是會假腥腥,方才不是想暗算孤王?”

他冷笑起來,翻身坐起。

“不敢,哪敢。”

步晚晚打著哈哈,準備撤退。

“對了,攝政王想見你。”

到了門口,她才大膽說了一句,然後一腳邁出去,隨時準備起跳。

“你還替他跑起腿來了,讓他上來。”

帝雲冥掃她一眼,唇角勾起了冷笑。

“攝政王,上來吧。”

她勉強笑笑,扭頭衝著樓下招手。

夜滄瀾一躍身,就飛跳上來。

步晚晚想走,又聽帝雲冥叫她。

“你杵著幹什麽,過來伺侯孤王更衣。”

步晚晚掃了一眼夜滄瀾,隻好過來服侍他。

帝雲冥很高,有句話是說:別看他很瘦,骨頭裏全是肉!這男人其實很強壯!步晚晚踮著腳尖,吃力地給他把袖子灌進去。

“太子,城中已經開始發生動亂,請遣使節前去談判。”

“攝政王想去?”

帝雲冥微微側臉,墨瞳的光漸漸聚攏。

步晚晚已然為他束好了腰帶,拿起了放在一邊的金冠。這累絲金冠做工極其精美,上麵的鏤花遊龍穿冠而過,嘴裏含著一顆赤色玉珠,從兩邊垂下兩根金絲細帶。

“頭低點。”

步晚晚試了兩下,也沒能給他戴上去。不耐煩了,抬手就往他額頭上拍了一下……啪……

正在交談的兩個人都朝她看來。

“我夠不著。”

步晚晚有些後怕,她這一巴掌打得重,他額頭都紅了!

“步知道,今兒得閑,非整死你!”

帝雲冥一臉鐵青,奪過她手裏的金冠,往頭上一扣。

“你又不會痛……”

步晚晚嘴硬,抵了一句,乖乖地替他把金繩係好。

繞著他前轉後轉,累得滿頭汗,才把他裏裏外外的衣裳給伺侯齊了。

“王上。”

絳芸的聲音從殿門口傳進來,柔得能掐出青蔥的水來。

步晚晚扭頭看,絳芸也穿了件雪白的刺繡長裙,頭上墜了珍珠簪子,一顆顆圓潤小巧的珍珠綴下來,在她的臉頰邊上輕輕晃動,更襯得她膚若凝脂,欺霜賽雪。

“王上,臣妾給您煮了安心湯。”

她捧著碗過來,步移蓮花,柳腰輕擺。這才是大家風範,步晚晚走路,那叫虎虎生風。她瞥了一眼絳芸的刺花錦袖裙角,小聲說:

“你心肝兒來了,我下去掃地。”

“安份些。”

帝雲冥的手劃過來,拉住她的手,輕輕一捏,像是威脅,又像是什麽別的意思。

步晚晚用力抽出了手,快步走了出去。

絳芸盯著她看了一眼,眼中微微流露出不悅。如今她是王妃,步晚晚不過是奴,可她並未向她行禮。

步晚晚已經往懸梯上開始爬了,低頭看下麵,總管彩馥,那刁女彩巒,同屋懷珠,都站在院中,仰頭看著她。

步晚晚靈巧地爬下去,撿起笤帚開始打掃。

“步舒昕,你和她們二人去廳中擺一下碗筷,今日有貴客要來。”

彩馥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了一句,轉身走開。

步晚晚發現,在這院子裏,彩馥的話比絳芸的更管用。看她年紀,應有二十五六了吧?眉目中就是一副古板淩厲的樣子,還是少招惹為妙。

彩巒這類惡女,是走到世界各個角落,都有可能遇上的反派角色,麵惡心惡,卻沒太多的本事,步晚晚並不放在眼裏,倒是這個懷珠,成天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就算同住一屋,這些天下來,和她說過的話也不超過十句,悶得步晚晚快瘋了。

廳中擺放著精巧的梨花木小幾,左右各六張。三人將碗筷抬進去,依次擺好。

“步舒昕,你名字怎麽這麽古怪,不舒心,想必步相爺看著你就討厭吧。”

彩巒扭頭看她,故意出言挑釁。

“嗯啊,我爹主要是想讓那些和我看不對眼的人一輩子不舒心。”

步晚晚隨口應了一句。

彩巒刺她一眼,朝懷珠使了個眼色,懷珠猶豫了一下,停下了手裏的活。

“我們去把酒壇子擺過來,你把這裏擺好。”

彩巒趾高氣揚地說了一句,帶著懷珠出去。

步晚晚看了她們一眼,埋頭繼續。

杯盤非常精美,全是銀製,想來是為了防範有人在食物裏下毒。帝雲冥那張小幾上的碗碟尤其精美,碗分裏外兩層,裏麵是銀,外麵卻是碧玉鑲製。還有那酒杯,外麵是鏤空的彩鳳銜尾,上麵還有十數顆華麗的寶石,美輪美奐。

“乖乖,拿回去要賣不少錢吧。”

步晚晚舉著杯子,對著殿外撲進來的陽光欣賞著。

這杯子巧妙,陽光透進來,在她的掌心又映出彩虹的光來,她越發喜歡,在手裏來回把玩。

“步舒昕。”

外麵突然傳來彩巒的聲音,步晚晚趕緊把杯子放回去,不想杯底才碰到小幾,輕輕一磕,杯腳就掉了!

豆腐渣工程?

步晚晚小臉一綠,帝雲冥那貨可不大方,正嫌她早上沒伺侯周全,又用抹布,又拍他額頭,若知道她弄壞他的杯子,非整死他不可。

“你在幹什麽?那些東西小心些,是王上極珍愛之物。”

彩巒抱著酒壇子走進來,盯她一眼,陰陽怪氣地說。

“知道了。”

步晚晚小心地把杯子湊好,轉頭看彩巒。

“今日來的客人身份極為高貴,彩馥姐姐讓你負責在這裏倒酒,她說你以前沒有做過這樣的事,讓你先練習一下,等下莫要出醜,讓王上丟臉,讓懷珠教教你禮儀規矩。”

彩巒又交待了一句,把酒壇子放下,探著腦袋往她身後看。

步晚晚用袖子擋了擋,巴望著她趕緊出去,自己好用馭火術融了這黃金,給它重新沾上去。

彩巒擰擰眉,又讓懷珠把拿來的衣裳給步晚晚:

“你再把這衣裳趕緊換上,酒宴上穿黑色不吉利。”

給步晚晚的是淺紅的襦衫長裙,有點兒薄。

“別杵著,趕緊換上,幹活。”

彩巒又擺著領導的架勢,訓了二人幾句,走了。

懷珠把底下的碗碟擺好了,過來教她如何倒酒,彎腰,拎裙,下跪,抬手,捋袖……

步晚晚看完了,一手抄起酒壇子直接往碗中倒去。“懷珠你看,這樣多幹脆呀!”

懷珠傻眼了,這是大力士麽?她不擅言辭,囁嚅幾句,見她不願學,也就罷了。步晚晚這才抱著裙子繞到屏風後麵去換,想了想,實在是冷,不想脫了這裙子,便把長裙給罩在了外麵,鼓鼓囊囊,就像有多胖似的。

管她的,又不是她的相親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