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低垂著頭,提心吊膽地等待著楚融帝的吩咐。
“就隻有這些嗎?”謝予琛懶懶地掀了掀眼皮。
“是。”暗衛道,“這些都是嬌常在的原話。”
謝予琛嘲諷地勾起唇角,“她還真是好懂。”
暗衛不敢說話,伏嬌然並不知道,一直寵幸她的人並不是楚融帝本人,而是他這個暗衛。
如果伏嬌然知道自己的地位的話,絕對不會這麽不假思索地開口。
暗衛回想起伏嬌然說那句話的表情的時候,還是不由得感到心驚膽戰。
雖然知道伏嬌然不過是想誣賴安歌,在自己麵前給談安歌上眼藥,謝予琛還是不由得陷入了深思。
但事關談安歌,謝予琛總會忍不住深想。
安歌確實十分喜歡謝景珩,如果她當真想要一個孩子……
謝予琛搖了搖頭,試圖甩掉腦中的想法。
自古以來,天家無親情。
皇家不似民間,因著涉及到了皇權的爭奪,逐漸老去的父親防著成年的兒子,而兒子每天都在盼望著自己的父親能夠快點駕鶴西去,自己就能早日榮登大寶的場景十分常見。
宮中象征著至高無上的權勢,但是同時也代表著宮中少有真正的感情。
下麵的人飛蛾撲火地想要往上爬,而上麵的人則牢牢地握著自己手中的權力不肯放手。
就連謝予琛也是宮鬥的受害者。
但想起談安歌與謝景珩在一起時臉上的笑容,謝予琛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你下去罷。”
暗衛如蒙大赦,連忙退了下去。
謝予琛凝視著他的背影,“等一下。”
暗衛轉過身來,“陛下還有什麽吩咐嗎?”
“沒有別的要交代了?”謝予琛問道。
暗衛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回陛下的話,嬌常在確實沒有提及別的了。”
謝予琛勾起唇角,“不是這件事。”
他看得出來,暗衛的狀態很緊張。
“每晚的神幻香,有在好好用嗎?”謝予琛問道。
暗衛沒想到謝予琛竟然這麽敏銳,渾身都緊張了起來。
謝予琛挑了挑眉,他隻是隨口一問,但沒想到暗衛的表現這麽明顯。看來,是確有其事了。
暗衛艱澀地開口道,“屬下……屬下不是故意的。”
謝予琛輕輕地笑了一下。
他忽然想到一句話,叫一報還一報。
當初謝予望看他,怕是也是現在他麵對這個暗衛的心情。
謝予琛道,“總歸不是什麽大事。你下去罷。”
暗衛似是不敢置信,但也不敢再作停留,忙點頭哈腰道,“是。”
那名暗衛走後,龍一顯現在謝予琛的麵前,他顯然也聽到了全程。
龍一望向謝予琛,“陛下,要處置他嗎?”
暗衛畢竟隻是一個連品級都沒有的屬下,這樣的做法毋庸置疑是逾越的。
“不用。”謝予琛坐回椅子上,“朕不是也是這樣過來的嗎?”
龍一沒想到謝予琛竟然還會記得這件事情,他抿直唇線,“可是……這不一樣。”
謝予琛眯起眼,“沒有什麽好不一樣的。”
他因為年少的經曆,對世間任何事情本來沒有任何留戀。唯一恨的,不過是肆意踐踏他的謝予望。
本來除了談安歌以外,他對男女之間的這些事也沒有任何興趣。
不得不說,謝予望那家夥還是有一些用的。至少有謝景珩這個嫡長子在,那些無聊的朝臣們不會再催他要盡快誕下子嗣的事情。
就算沒有談安歌,他也並不打算寵幸嬪妃,更別提留下一個孩子這件事情了。
“可安歌若是真的喜歡孩子……”謝予琛頗為苦惱地皺起眉頭,“該怎麽辦呢?”
龍一不敢答話,隻能默默地站立在一旁。
謝予琛睨了他一眼,頓覺無趣。
“你是啞巴嗎?”
“……屬下聽從陛下的吩咐。”龍一道。
謝予琛歎了一口氣,其實他也並不指望龍一的嘴裏能夠說出什麽來。
他討厭小孩。
先帝時期,就是因為後宮皇子眾多,彼此之間的互相爭鬥才會那麽殘忍,也養成了謝予望扭曲的性格。
別看謝景珩現在那般天真無邪的樣子,但謝予琛知道,待他長大後,就會學會麵不改色地算計他。
*
但是不管怎麽說,三歲的謝景珩心裏是裝不下這麽多算計的。
他每天最大的樂趣是邁著他又短又肥的雙腿,在禦花園中跑來跑去。
也不知道小孩子哪來這麽豐沛的體力,每天這樣跑也不嫌累。
隻是看了一隻蝴蝶,他就興奮地追著這隻蝴蝶跑了起來,並且在不知不覺間甩掉了身後的太監和宮女。
忽然,他像是被絆到了,整個人往前撲去。
沒有了宮人的看顧,眼見謝景珩就要真的臉朝地狠狠摔下去。
但在他即將摔一個狗吃屎的時候,一個人將他輕鬆地抱起。
謝景珩眨了眨眼,似乎還沒有從驚恐之中緩過來。
談安歌親昵地點了點他的鼻尖,“到處亂跑,皮得很。”
謝景珩一看到談安歌,便情不自禁地傻笑了起來。
談安歌蹙起沒,“你身邊怎麽沒有宮人跟著?要真摔了,定得摔得你一臉血才是。”
謝景珩疑惑地歪了歪頭,“血?”
雖然莊木晗在學習上苛求他,但作為皇長子的謝景珩一直以來都被莊木晗保護得很好。
“血呀……”談安歌意味深長道,“血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喔。”
妙顏看不下去了,“娘娘,您就不要恐嚇皇長子了……”
談安歌撇了撇嘴,“這哪裏能叫恐嚇呢?”
此時,宮人終於姍姍來遲。
看著宮人氣喘籲籲的模樣,談安歌忽然覺得謝景珩倒也算十分有習武的天賦。
等謝景珩再大一些,若是莊木晗讓他去習武,一定會讓謝予琛眼前一亮的。
宮人看到談安歌,不由畏懼地縮了縮脖子,生怕談安歌會責罰他們看管不力。
談安歌勾了勾唇角,隻叫宮人起來,並沒有責罰他們的意思。
總歸現在皇後也不喜歡讓她過度插手謝景珩的事情,她又何必自討沒趣呢?
“阿珩?”
正在談安歌逗著謝景珩的時候,忽然宮人若有所覺一般地散開。談安歌抬眸一看,竟是伏嬌然。
“嬌常在。”
伏嬌然看到談安歌十分驚異,先是規矩行了禮過後,她才開口道,“方才阿珩追著一隻蝴蝶跑走了,嬪妾也沒能來得及拉住他,讓阿珩驚擾了柔妃娘娘,嬪妾真是罪該萬死。”
談安歌眯起眼,她自然也是知道伏嬌然最近和莊木晗來往過密的事情。
可是,那又如何呢?
談安歌道,“阿珩方才衝的急,差點摔了,好在本宮眼疾手快。”
“那嬪妾更要罪加一等了。”伏嬌然笑著道,“若是讓皇後娘娘知道了,定要責怪嬪妾粗心大意。還請柔妃娘娘寬宏大量,幫著嬪妾瞞這一次。嬪妾保證不再犯。”
說著,伏嬌然就恬不知恥地將雙手伸了過來,想要將謝景珩抱到自己的懷中。
談安歌斂去嘴角的笑意,見謝景珩並沒有想去伏嬌然懷中的意思,便繼續就抱著謝景珩。
伏嬌然開口道,“柔妃娘娘這般做,可就沒有甚麽意思了。”
談安歌挑了挑眉,“哦?本宮怎麽樣做?”
伏嬌然道,“或許是嬪妾多嘴了,但是,嬪妾還要大膽勸誡娘娘一句,這做人呀,可不能太貪心。娘娘如此受寵,也該知道,全宮上下都盯著娘娘看呢。”
宮人還在看著,談安歌沒料到伏嬌然會這麽大膽地頂撞自己,她勾起唇角,“是嗎?本宮倒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
謝景珩聽不懂大人說話,也沒耐心去聽,他隻知道談安歌的懷抱柔軟,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馨香使人很舒服,讓他很想在她懷裏再待一會兒。
伏嬌然道,“想要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是每個妃嬪的夢想。但不是有句話叫作‘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嗎?娘娘若想要阿珩這樣的孩子,應當自己生一個,而不是總霸著阿珩不放。”
談安歌眯起眼看著伏嬌然,目光危險。
自從她穿越過來以後,很少有人在她麵前明目張膽地挑釁過了。伏嬌然還是第一個敢這麽做的人。
伏嬌然像是突然意識過來,驚訝地捂住嘴,“嬪妾失言了。”
談安歌道,“嬌常在確實失言了。本宮不知道本宮做了什麽,倒讓嬌常在有這樣的誤會。本宮記得,本宮雖然疼愛阿珩,卻也沒有到霸著不放的程度。阿珩,你說是嗎?”
謝景珩聽不懂談安歌在說什麽,但是聽到談安歌詢問他的意見,他就本能地點頭答應。
伏嬌然卻忽然笑了起來,“娘娘真是慣會說笑。”
談安歌勾了勾唇角,“好笑嗎?”
伏嬌然笑得淚都出來了,“娘娘,不是嬪妾說,這裏隻有娘娘與嬪妾兩個人,娘娘不必與嬪妾說這些漂亮話。”
談安歌覺得,伏嬌然別的本事不大,但是這氣人的本事卻是一等一的。
談安歌忽的勾起了唇角,她無辜地眨了眨眼,“是嗎?本宮能讓嬌常在這麽開心,是本宮的榮幸。”
伏嬌然心中一陣惡心,不愧是攜帶了綠茶係統的女人,這話說的還真是讓人倒胃口。
她全然忘記了,先惡心談安歌的是明明是她伏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