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予琛輕輕地敲擊著桌麵,漫不經心地開口說道,“這麽一說,果然有問題。”
他錯了,伏嬌然不是越來越沒本事,而是越來越有本事。
——有本事到甚至將自己的手伸到承乾宮裏來。
謝予琛看伏嬌然不是想要宮鬥,而是想要哪一天更方便害自己的性命。
暗衛的麵色也有些嚴肅,他也沒有想到,既然有後妃膽子真敢這麽大,將承乾宮上下的宮人迷暈,還將一切做得悄無聲息的。
謝予琛冷笑一聲,“是朕給她的膽子。”
伏嬌然這個危險人物,不盡早解決掉是不行的。
“盡快找到證據。”謝予琛說道,“朕想要看到能夠直接將伏嬌然打入穀底的證據。”
謀害皇上,這個罪名可不輕。
暗衛應了一聲,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殿內。
謝予琛垂下眸,眸中露出嚴肅。
——快了。
就快了。
別的事情他不管,但是談安歌決不能再度身處危險之中。
都是他的罪孽,那麽就衝他來好了。
*
誰料就在事情發生的第二天,還沒等謝予琛找伏嬌然興師問罪,作為當事人之一的安安就死了。
她死在太液池旁邊,死的時候渾身**,原本完好無瑕的肌膚被凶手用刀片劃破,死狀格外狼狽。
安安那天下藥沒成功,謝予琛把她扔在一旁後,倒也沒再去關注安安了。
誰能想到伏嬌然竟然心思狠毒到了這種程度。
——畢竟安安也算是伏嬌然費近心思布下的一顆棋子。
伏嬌然甚至不惜以這種方式嫁禍給談安歌。
謝予琛氣笑了。
難怪伏嬌然那天不惜冒著給承乾宮全宮下藥的風險,如此膽大妄為。
她就是為了防止其他人阻止安安。
隻要外人認為安安與謝予琛睡到了一起,她的這個計劃就成功了。
——伏嬌然竟然恨談安歌到了這種程度。
其實仔細想一想,這麽多年以來,伏嬌然的嫉妒心一直很重,但凡宮內有稍微受寵的嬪妃,都被伏嬌然搞死了。
謝予琛本來很樂意欣賞這樣的場麵,但是當伏嬌然把手伸到談安歌的時候,他才感到氣憤。
以前的那些嬪妃,他從來不曾在意過,伏嬌然要怎麽樣,他便由她去。
謝予琛眼底劃過一絲狠色。
*
談安歌也是突然聽聞安安的死訊的,她知道消息的時候已經很遲了,甚至也沒有來得及看見安安的遺體,隻知道她死的很慘。
但還沒當談安歌來得及表現惋惜,她就在不經意間聽到了其他人的談話。
安安顯然是被有心人刻意謀殺的。
而現在承乾宮的人都在懷疑這個凶手是談安歌,
畢竟昨天剛剛發生了那樣的事情,談安歌的表現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在這中間產生一些嫉妒的情緒,實在再正常不過。
談安歌無從辯駁。
她想去找謝予琛,但是卻在禦書房門口聽到了謝予琛與別人談話的聲音。
“昨天晚上,歌兒似乎出去了一下。”
談安歌愣住了。
因為昨天晚上,她確實並不是一直待在承乾宮裏。
但談安歌沒有在意那麽多,她昨天晚上心情煩悶,就想著出去散散心,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就回來了。
但是,談安歌從現代而來,知道有一個東西叫做不在場證明。
——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針對。
而幕後黑手,正是安排安安到承乾宮的那個人。
良久,談安歌才聽到謝予琛的聲音,“朕知道了。”
談安歌心口有些悶悶的,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躲避,任由裏麵的人推門出來。
裏麵的人也是談安歌所熟悉的,承乾宮的大宮女之一。
謝予琛看著談安歌,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
他最近時常有這樣的錯覺,好像自己還在年輕的時候,一切都是他做過的一場噩夢。
但是很快謝予琛就回想起來,一切並不是一場夢。
“朕會解決的。”
不管怎麽樣,他都不會放任伏嬌然繼續肆意妄為。
談安歌垂下眸,“其實,談安歌早就在很早以前就死了,不是嗎?”
談安歌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她本來應該活下來的,但是因為意外,她死了,並且回到了現代。
既然離開了這個世界,一切本應該回到正軌上的。
第二次穿越不比第一次穿越,並不是談安歌自己不能抉擇的。
——是她自己選擇了想要回來。
謝予琛定定地看著談安歌,眼中的情緒平靜。
過了很久以後,謝予琛才開口說道,“是啊……她在很久以前就不在了。”
談安歌抿緊了唇。
就像是藏了很久的傷疤終於有一天被揭開,所有的假裝也瞬間被粉碎。
謝予琛說的那些話果然是哄她的。
什麽他不在意,也不會問都是虛假的。
怎麽可能會不在意呢?
畢竟他已經失去自己十八年,而自己卻突然以一種這麽玄學的方式回到他的身邊,他怎麽能不震驚?
所有的人看歌兒,都是在看一個別有用心的模仿者。
“你……為什麽不問呢?”
謝予琛見談安歌終於發現了重點,唇角勾起。
“朕相信你就是她——朕沒有不相信你。”謝予琛說道,“朕一直以為,你待不了太久就會走,就像之前一樣。”
但已經過去了兩個月的時間,談安歌依舊沒走。
每一天醒來的時候,謝予琛總能找到她。
談安歌咬著唇,眼淚幾乎快要滴下來。
“我……想要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謝予琛有些奇怪的看著她,“可是朕還是希望你回去。”
雖然謝予琛不知道談安歌身上究竟有什麽樣的秘密,但是就現狀看來,談安歌並不像他所想的那樣是真正地死去。
談安歌攥緊了拳。
她有些嘲諷地說道,“為什麽你會覺得我能夠回去呢?”
當初,係統說是它那邊出了故障,導致了她的死亡。
一直以來,係統也對她感到很愧疚。
談安歌等了五年的時間,終於等到了機會。
係統說,可以將自己送回這個世界。
談安歌記得自己那時候是這麽回係統的——隻要回來就好。
係統自從將自己送到這個世界後就了無音訊,談安歌是一個聰明人,她怎麽會不知道將自己強行送回來應該是逆天而行的事情。
但是係統卻做到了。
談安歌莫名有一種感覺,係統絕不是像以前那樣因為維修升級陷入沉睡,而是徹底的消散於這個世間。
“你不想要我的話,我走。”
談安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身體逐漸變成了半透明的狀態。
這一刻,談安歌清楚地看到謝予琛眼中的慌張。
談安歌回到這個世界,其實一直以來都是沒有實體的。
雖然她現在可以看得到、也摸得到,但是這未必就代表了談安歌有實體。
談安歌能有實體,一直是因為謝予琛。
畢竟她回到這個世界的目的就是謝予琛。
第一次的時候談安歌就是因為與謝予琛翻雲覆雨後,得到了實體。後來又因為謝予琛不相信她是真正的談安歌,談安歌又失去了實體。
她現在也算是依托著謝予琛活著。
隻要謝予琛不想要談安歌,談安歌隨時會回到原本是靈體的狀態。
“不要!!!”謝予琛徹底慌了。
他跌跌撞撞地向談安歌跑去,抓住談安歌的手,試圖挽留住她。
談安歌對身體似乎能夠感受到謝予琛此時的心情,慢慢地回歸為實體。
謝予琛說道,“對不起……”
已經十八年了。
或許再早個幾年,謝予琛看到談安歌回來一定是欣喜若狂。
但是他早已老去,而談安歌依舊維持著年輕時的模樣。謝予琛一直在想,麵對中年的他,談安歌真的能夠毫無芥蒂地接受自己嗎?
“我錯了……”謝予琛的聲音裏已經帶上了哭腔。
談安歌抱住謝予琛,她有些委屈,但是最終她還是沒有哭,而是蹭了蹭謝予琛的頸窩。
*
談安歌低估了一個受過一次傷的男人的創傷後遺症。
男人雖然對自己有些自卑,但是自卑與失去談安歌孰輕孰重,他還是分得清楚的。
比起其他的事情,他更不希望失去談安歌。
談安歌躺在**,仰頭看著床幔的頂部,突然覺得長輩所說的床頭打架床尾合是有一定道理的。
男人大手摟過談安歌,莫名感到有些不甘心。
他記得以前不是這樣的。
每次結束後,談安歌總是會被他折騰得累到不行,而現在她居然還有精力發呆。
男人不能說不行。
謝予琛翻身壓住談安歌,雖然他也感到有些疲累,但是還能一戰。
談安歌察覺到了謝予琛的念頭,連忙推開他,“別。”
謝予琛抿著唇,“你不用安慰朕。”
談安歌:……
其實從嚴格意義上來說,談安歌現在隻是一個靈體,自然不會像以前那樣那麽容易感到疲累。
“我沒有安慰!”談安歌終於忍無可忍,“你已經……”
她停頓了一會兒,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你已經很厲害了。”
謝予琛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
不得不說,男人有時候十分單純。
“真的很厲害。”談安歌真誠地說道,“而且,陛下從外表上看上去最多三十出頭,一點兒也不老。”
謝予琛靜靜地望著她,若說在以前,他還會有類似的念頭產生。但是現在……
“朕不會再放你走了。”
他已經錯失了她十八年,何苦再糾結猶豫?
談安歌勾起唇角,應道,“嗯。”
*
當一個皇帝真心想要對付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是絕不可能跑得掉的。
伏嬌然意圖謀害皇上,證據確鑿。
或許是謝予琛這麽多年的寵愛讓伏嬌然逐漸失去了理智,她主動犯下如此重罪,足夠讓她直接跌入深淵。
而安安沒有她的庇護,根本是一個無人在意的宮女,最多是與逝去的皇貴妃長得有點像。
隨著伏嬌然被定罪,安安死亡的真相好像也沒有那麽重要了。
不過,聰明的人也算心知肚明,安安就是伏嬌然所殺的。
談安歌勾起唇角。
過去的遺憾有時候並不是那麽重要,談安歌已經死了,但還有歌兒。
歌兒會一直陪伴在謝予琛的身邊的。
直至死亡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