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已是酉時初刻。

蘇青菱仰頭看看天空,大約現在是現代五點的樣子。這個時辰正是飄香樓最熱鬧忙碌的時候。

京城夜裏治安不甚好,因此家家戶戶晚膳用得早。出門吃飯更是不能太晚,除非是高門大戶或是有些武藝傍身,否則天黑以後盡量少些出門。

今天已經是那場比試過後的第三天。

本來蘇青菱那日想乘著大獲全勝的勁頭,請隊友們來好好慶祝一番,大吃大喝一頓。

可她還沒邁出定勝堂的大門,就燒得兩眼一黑差點直接軟倒在地。還好裴不厭及時發現了她的異常,將她扶住,才沒大臉朝下摔個狗吃屎。

回了府裏,楚國公府替她請了太醫前來,替她仔細處理了背後的傷口,開了長長一條藥單子,還明令禁止她從**起來,必須臥床休息。

小滿和江右經曆了上次她在繁山失蹤的事後,將她看得緊緊的。太醫說臥床,他們便連吃飯都端到**來。

若不是蘇青菱強烈拒絕,小滿甚至想要一口一口喂她吃才行。

昨天退了燒,傷口也恢複得不錯。今天好不容易左求右求才讓小滿和江右同意她出來和楚果他們來飄香樓吃頓飯。兩人如今像兩個門神一樣一左一右守在她身後,絕不離開半步。

蘇青菱偷偷勾了勾嘴角,這樣的確很有安全感。

她在飄香樓門口沒站一會兒,楚果、裴不厭、溫清塵就紛紛來了。

蘇青菱早派下人前來定好了位置,隻是以她的財力,目前隻能請大家在一樓大廳吃一餐。

其他人倒是不在意這些,能來飄香樓吃一頓,蘇青菱已經誠意十足。

那日比試完分開後,大家各自回去好好修養幾天,臉色看起來都好上不少。

四人一茶代酒,一同舉杯,在繁山裏戰黑熊、吃生魚、住山洞的淒慘日子仿若隔世。

楚果放下茶杯,換上精致的銀筷,突然想起一事,開口問道:“對了,青菱,你真的確定騙我們進山的事是蘇青夢做的?”

蘇青菱:“九成把握。表哥、溫兄,你們覺得呢?”

溫清塵皺皺眉,“我對謝崢他們幾人的為人都不了解,但後來聽說謝世子那天聽說我們失蹤,想要派侯府府兵前去搜救。而四皇子應該不至於做這種事。這樣看來,你的兩個妹妹的確嫌疑最大。但她們是你的親妹妹,怎麽會如此害你?”

蘇青菱夾了一片筍幹,“溫兄應該不太清楚我家的情況,我家兄弟姐妹各有心思,互相背刺再正常不過。以後有機會我和你細說。”

她將筍幹放進嘴裏,一口下去雞汁濃鬱,脆爽清甜,吃得她忍不住微微眯眼。

裴不厭看她這副模樣,也伸手夾起一片筍幹來放進碗裏。“是蘇青夢幹的。”

他的語氣比蘇青菱更為篤定,直接下了判斷。

楚果“哼”地一聲。“我派了不少人去找那個騙人的小姑娘,可一直都沒有結果。既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我和我老爹說了他都無可奈何。難道我們就這麽白白被人害一通,啞巴吃黃連?”

蘇青菱嘴巴說話,筷子卻沒停,這飄香樓作為京城最大最貴的酒樓,的確很有實力。

“誰說的。我有個好辦法。我們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她壓低聲音將她的辦法告訴三人,楚果聽得直拍手,“這方法既簡單又解恨。我回去就準備!”

四人皆是見過對方最狼狽的時候,互相之間毫不拘束,聊天討論插科打諢,竟都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吃了一半,幾人正說著明年春闈之事,一個錦袍侍衛走過來,低頭拱手,

“楚小姐,蘇小姐,裴公子,溫公子,我家主人請各位去五樓雅間一聚。”

蘇青菱微微一愣,五樓雅間?飄香樓的頂層不是一般人能夠去的,除了有足夠的財力能消費得起,還需要足夠的地位才有資格。

她心裏隱隱有了猜測,“你家公子是?”

錦袍侍衛:“幾位去了便知。”

蘇青菱看了其他幾人一眼,“去嗎?”

楚果:“這麽神神秘秘的,裝模作樣。”

裴不厭放下筷子,“恐怕不去也得去。便去看看也無妨。”

溫清塵點點頭。

蘇青菱忙問:“那我們這一桌飯錢怎麽辦?”

錦袍侍衛:“主人已經替各位結了。”

蘇青菱滿意地勾唇一笑,“那就帶路吧。”

四人跟著錦袍侍衛走上五層。飄香樓對樓上雅間的客人提供上樓的小轎,有轎夫幫忙抬上樓。

蘇青菱打著一會兒去雅間多吃點,現在消化消化的小心思,沒坐小轎。

近日江右訓練她騎射小有所成,饒是大病初愈,一口氣上五樓也絲毫不喘。

五樓飄揚著雅致的絲竹之音,卻不知是從哪裏傳來,沁人心脾。

金磚鋪地,檀木作梁,雕梁畫棟,所見之處沒有凡品,可謂奢靡至極。

蘇青菱心裏微微感歎,難怪人人都想向上爬。大陽朝僅有兩公四侯九伯,可這等華貴奢侈連她這個安義伯嫡長女都沒有資格享用。

她突然想到,裴不厭是不是曾經是這裏高高捧著的貴賓,如今隻能被人別有用心地邀請才能夠走上五樓。不知他心裏……

蘇青菱朝裴不厭看去,卻見他神色如常,麵露微微驚豔之色,仿佛第一次見到這樣華美的場所。

他表現得非常自然,蘇青菱卻心口微凝,她為了維持住暗戀他的人設,平日對他觀察入微。

裴不厭眼底沉沉,深邃如淵。

他心情很差。

感覺到她的視線,裴不厭轉過頭來,輕聲問:“怎麽了?”

蘇青菱:“沒什麽,覺得這兒真奢華。”

裴不厭微微蹙眉,“不知花費多少銀子……”

楚果聽見他們兩人說話,偷偷湊過來,“這飄香樓兩年前才新建起,聽說背後的老板和朝廷關係匪淺,所以才能一舉成為京城頭號酒樓。”

幾人說著,錦袍侍衛走到最大的雅間門前,抬手敲門,“主人,客人到了。”

雅間的門從裏麵打開,清朗聲音從金絲點翠鑲玉屏風後傳來,“快快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