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不厭一頭烏發半披著,鳳眉修目,麵若冠玉。
過於俊朗英氣的棱角被江右用易容工具消去。
他不願塗脂抹粉,皮膚是血氣不盛的瓷白,碎發被晚風吹動,輕輕拂過臉頰。
麗若春梅綻雪,神如秋蕙披霜。
本就不屬於女性的容貌在刻意柔化下,帶著三分英氣,三分華貴。眸色如墨,深邃幽深,讓人不敢直視。
蘇青菱心中感慨,果然好看的人不分性別。
裴不厭若真的是女子,不知會掰彎多少無知少女,絕對是人間扳手。
要是外貌能自己選的話,蘇青菱心中自己就應該要長成裴不厭現在這樣,既颯又美。
真是又饞又嫉妒!
裴不厭側頭,蘇青菱偷瞄他的眼神猛地撞進他眼裏。
裴不厭的眼神是蘇青菱沒見過的生動複雜。
懊惱?無奈?煩悶?
那眼神一閃而過,轉眼變成了‘殺氣’滿滿。
蘇青菱趕緊彎起眉眼,被布塞著的嘴努力翹起一個討好示弱的笑。
他後悔了吧?絕對是後悔了吧!
蘇青菱看到裴不厭的女裝時,才反應過來自己這事做得有多生猛。
未來暴虐無道的鐵腕暴君居然被她哄著男扮女裝?
若不是她知道上輩子原主在他手下死得有多慘,她恐怕都要懷疑裴不厭是不是對她與眾不同,格外的縱容。
但這絕對是不可能的。
她現在和裴不厭是什麽關係?
僅僅是‘暗戀’者和被‘暗戀’者。
上輩子的裴不厭不是沒有女子掏心掏肺的愛慕過。
可他把別人連身體帶感情狠狠玩弄一番,轉眼就把人全族殺了個一幹二淨。
蘇青菱偷偷打了個寒顫。
能讓裴不厭做出這麽大犧牲,絕不可能是因為她……
更不可能是為了救蘇青艾出來。
以她對裴不厭的了解,隻能是因為他正好想要進入摘香樓。
摘香樓……
蘇青菱在記憶深處努力回想,但可用的信息不多。她隻記得這個地方的確不簡單。
摘星樓是在顧澤滄出事以後才建起的。
短短三年時間,能夠在京城建起如此大的青樓,有膽子買賣官眷,甚至伯爵府嫡女,其背後的勢力簡直不可一世,深不可測。
如今大陽朝,有如此實力的……
難道是現太子或是四皇子?
蘇青菱微微眯起雙眼,不論是誰,手握這樣一個地方,絕對不會隻是靠皮肉生意斂財那麽簡單。
摘香樓一定還有其他不被普通人知道的業務。
這樣一來,裴不厭借著他們這次營救蘇青艾的行動潛進摘香樓,就可以理解了。
這麽一想,蘇青菱又理直氣壯起來。
若是沒有她的‘絕妙’主意,裴不厭想進摘香樓還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去了。
讓她欣賞欣賞他的美貌怎麽了?他又不會少塊肉。
裴不厭不知道蘇青菱為什麽突然又膽大包天地拿眼神不安分地瞄他,忍不住皺起眉頭。
不過,他扮作女人有這麽好看嗎?
明明他平時無論穿白穿紅,蘇青菱都不曾這樣兩眼放光的盯著他看過。
難道……她更喜歡女人?
裴不厭將臉向另一邊側開。被她弄得自己都思維混亂了,居然會有這種古怪的想法。
其實他對假扮成女人雖有些不喜,但不至於無法接受。
那場戰役後,他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為了活下來甚至毫無尊嚴宛如野獸般度日。
如今這根本不算什麽。
隻是為了救一個蘇青艾,有些不值得罷了。
但不知怎麽,蘇青菱一開口,他竟答應下來。
這次結束後,無論如何都要和她拉開距離。
他要走的路九死一生,情愛於他不過是阻礙,他不可能讓自己擁有軟肋。
她對自己用情至深,再這樣給她希望,隻怕以後會無法控製。
待蘇青菱知道她永遠無法和他廝守時,不知會多麽絕望崩潰……
江右將板車拖到摘香樓門前。
加高加寬的雕花木門大大敞開,門上“摘香樓”三個字金光閃閃,大紅燈籠高高掛起,一片曖昧晃眼的紅色。
門口兩邊站著迎客的姑娘們,穿紅戴綠,身姿婀娜,妖媚性感。
年齡稍大的紫衣姑娘看見一身破爛衣裳的江右大剌剌將破板車停在她們門前,皺眉走上前來,“大哥,你這是幹什麽?”
江右操著一口豫州口音道:“聽說你們這裏是京城最大的勾欄院兒,俺來賣妹子!”
摘香樓前人來人往,賓客如雲。聽他這麽一說,不少人停下腳步扯著脖子看熱鬧。
紫衣姑娘有些不耐煩地揮揮手:“到別處賣去!趕緊走,別耽誤我們做生意!”
旁邊年紀稍小的紅衣姑娘走過來,“姐姐別急著趕他們走啊,我讓人去叫媽媽來。”
紫衣姑娘顯然與她關係並不和睦,臉上帶上怒氣,“今天是明月的大日子,你別想搞破壞。”
紅衣姑娘根本不在意她,早讓一旁另個姑娘去叫了媽媽來。
媽媽從樓走出來,臉色並不好看,嘴裏絮絮叨叨,“今天是什麽日子你們不知道?老娘忙得腳不沾地,這時候給我找事。”
紅衣姑娘連忙迎上去,“媽媽,這有個豫州來的,說要賣妹子。
阿紫姐姐想要強行將他們轟走,可我怕他們一會兒鬧起來,所以趕緊將您請過來。”
“而且我看了一眼,板車上兩個女子都樣貌不錯,說不定能讓媽媽您大賺一筆。若是賣去了別家,豈不是虧了。”
紫衣姑娘聽好話賴話全讓她一個人說了,氣得跺腳。
瞪著眼道:“我們摘香樓是什麽地方?哪是誰想進就能進的?誰知道他們是什麽人,萬一是別家的奸細,來給明月搗亂的,你擔得起嗎?
媽媽橫了兩人一眼。
兩個姑娘趕緊閉上嘴。
媽媽走到江右麵前,抬眼上下打量他。“這兩個是你妹子?”
江右眼神躲閃,點點頭,“昂!趕緊開個價吧!”
媽媽修得細細的眉毛一挑,“你去別處賣去吧。我這兒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