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凝滯了。
程芷依連大氣都不敢喘。
但很快她還是憑著對危險的本能感知反應過來，並且當機立斷地抱起林悠然，掉頭就打算離開。
沒想到林芊薇卻出聲叫住了她：“等等。”
那聲音還是有點不對勁但是接下來林芊薇就重新找到了原本的音調，對程芷依冷聲道：“就站那兒別動。”
林芊薇拍了拍旁邊季雲瀟的胳膊吩咐她：“你去把悠然抱走我跟芷依談談。”
季雲瀟欲言又止。
林芊薇直接拿眼睛睨她：“不聽我話了是不是？”
季雲瀟當然不敢不聽。
她還是抱著林悠然離開了。
諾大的空間裏隻剩下林芊薇和程芷依兩個人。
林芊薇音調依然冷冰冰：“轉過來。”
程芷依僵硬地轉過身。
林芊薇已經整理好了衣裙，除了白皙臉頰上還殘留著未褪去的緋色她和平常並沒有什麽分別。
她甚至從容不迫地來到那隻黑金鋼筆滾落到的地方，先是彎腰撿起然後鎮定自若地擦去上麵水漬，將紙巾丟進了垃圾桶。
程芷依被嚇的一動不敢動。
“過來怎麽不提前說一下？”林芊薇將鋼筆擱在置物架上，語氣平淡無奇。
雖然她看起來波瀾不驚，但誰知道這是不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程芷依喉嚨發澀，艱難地解釋：“我有打電話但是沒人接。”
林芊薇勾唇：“所以你就通過悠然的途徑進來了？”
程芷依識時務地道了歉：“對不起，林總，是我莽撞了。”
“沒怪你”林芊薇淡淡道：“我們也認識很多年了，之前你和喬熙還幫我照顧過悠然說實話我挺感激的所以你用不著這樣疏離。”
林芊薇這樣說程芷依卻沒法全信。
果然緊接著林芊薇就話鋒一轉：“要是在從前你自由出入林家倒是沒什麽那時候林家隻有我媽和悠然沒什麽避諱，可現在不一樣。”
林芊薇眉尾勾出來一點動人的弧度：“現在家裏有我，還有我老婆。”
林芊薇看程芷依啞然無聲，就笑出來一點音調，輕飄飄道：“都是成年人，我跟自己老婆搞點小情趣，沒什麽問題吧？”
程芷依：“當然沒問題！”
林芊薇冷聲：“你能理解吧？”
“非常能理解，”程芷依機敏道：“林總，我錯了，以後我絕對會注意的，我不會再打擾到你們，也不會讓這種事再發生第二次。”
林芊薇笑了笑，表情裏沒什麽溫度。
她給自己倒了杯紅酒，輕慢地抿了一口，又驟然眯起眼睛，危險地問道：“那你會往外說嗎？”
程芷依舉手發誓：“今天的事我一定會爛在肚子裏！”
“這樣自然最好不過。”林芊薇唇角勾起一點弧度，解釋說：“其實我不覺得今天的事有什麽，但我老婆年紀小，臉皮薄，容易害臊，我總得體諒她。”
程芷依：“理解理解，明白明白。”
林芊薇看起來像是放過了她，轉移話題道：“你和熙熙怎麽樣了？”
還不等程芷依開口，林芊薇又說：“上次你們倆喝醉了，在我的別墅裏滾到了一起，這事我也沒往外說哦。”
程芷依剛放下的那顆心再次提起。
“別緊張，”林芊薇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難得地溫柔起來：“對了，喬熙之前給我打電話說要過來，好像就快要到了，你要不要下去等等她？”
程芷依：“那我先下去。”
程芷依近乎慌不擇路地離開了，而季雲瀟緊接著就從外麵走了進來。
麵對著這張熟悉又漂亮的臉蛋，林芊薇終於忍受不住羞恥，直接叫喚起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再也沒有剛才優雅又淡定的樣子，反而像是要崩潰了，她把季雲瀟帶到隔音最好的臥室，鎖了門，把人按住，掐著她脖頸搖晃：“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啊啊啊啊啊！我真的要尷尬死了！”
季雲瀟把人摟入懷中，自責道：“都怪我確實怪我，要不然老婆你打我罵我吧。”
林芊薇怎麽可能舍得？
她正麵坐在季雲瀟身上，幫她把頭發順到耳朵後，捧著她的臉頰問道：“你是不是也覺得很尷尬？”
季雲瀟搖頭，難受道：“我不覺得尷尬，你說什麽我年紀小，臉皮薄，容易害臊，那我根本不是這樣的人啊，我一點都不知道害臊的，我就是覺得讓你難堪了，好對不起你，對不起，芊薇，都是我的問題……”
林芊薇想也不想地打斷她：“你在說什麽胡話？這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我也是心甘情願的啊。”
林芊薇按著季雲瀟的下頜，蹙起眉，認真說：“而且我們在自己家裏親密，又沒出去妨礙別人，有什麽好難堪的？是程芷依不打招呼就過來了才導致這樣的局麵，要難堪也是程芷依難堪才對。”
“你不要自責，你也別露出這種表情，我受不了，”林芊薇帶著命令的口吻道：“你給我憋回去，快點憋回去。”
季雲瀟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抬手環抱住林芊薇，整個人埋在她懷裏，感動道：“老婆你怎麽這麽好？”
林芊薇把人推起來，掐著她的下巴輕晃，冷冷道：“知道我好，那就對我好一點。”
季雲瀟握住她的手，眼巴巴地望著她，“我一定對你好。”
林芊薇順勢提出條件：“一會兒你夾鋼筆。”
季雲瀟看著老婆鎮定的樣子，試探著問：“你是說，要我帶著鋼筆去見程芷依和喬熙？”
“我哪有那麽變態？”林芊薇拍她肩膀，惱道：“我是說等她們走了以後。”
季雲瀟答應了下來：“好。”
兩個人又抱在一起，而在季雲瀟看不到的地方，林芊薇唇角禁不住上揚出弧度。
要是一次腳趾抓地的尷尬就能換來20歲漂亮老婆的乖順和任由她為所欲為，那她寧願這種尷尬的事情多來一點。
反正隻要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啊啊啊啊啊啊！”林芊薇摟著季雲瀟的肩膀，沒忍住又哀嚎了一會兒。
她顧不得往日的形象了，隻想著當時的場景，就想要鑽到地縫裏麵去。
“要尷尬死了。”林芊薇的尾音有意無意地拉長了一點。
季雲瀟拍著她的後背哄道：“都過去了寶貝，都過去了。”
“你一定要好好補償我。”林芊薇道。
“必須補償，”季雲瀟說：“今天你想讓我怎麽樣我就怎麽樣，我由著你擺弄，好不好？”
林芊薇：“這可是你說的。”
季雲瀟：“我說的。”
林芊薇得到了言辭鑿鑿的保證，就徹底滿意了，她才想起來問季雲瀟：“程芷依過來幹什麽？”
“剛才看了眼她發的消息，沒說是什麽事，隻說要當麵談，不過我猜，是她經紀人準備跳槽還想挖公司牆腳的事。”季雲瀟語氣悠哉。
看著她從容不迫的樣子，林芊薇已經心裏有數了，她問季雲瀟：“看來你早有準備？”
季雲瀟輕揚眉梢：“當然。”
她自信的時候總是神采飛揚，林芊薇忍不住多看了好幾眼。
熱戀中的情侶總是容易被對方蠱惑，這多看的幾眼便讓季雲瀟眸色變暗，想要吻上來。
“等一下。”
記仇的林芊薇拿出手機發了幾條消息，等確認無誤以後，她才丟掉手機，重新搭上季雲瀟的肩膀，冷聲道：“我準備、唔……”
季雲瀟哪裏還有耐心等她說完？
等兩個人又糾纏了一陣子以後，樓下突然爆發了激烈的爭吵，林芊薇聽見動靜，整理好衣服拉著季雲瀟去看，就看到了喬熙和程芷依的追逐戰。
喬熙：“你給我站住！”
程芷依：“有話好好說。”
喬熙：“你是不是跟蹤我過來的？”
程芷依：“我比你先到的，你清醒一點！”
喬熙：“我清醒不了！”
兩個人打打鬧鬧，阿姨有心想要勸阻，卻被林芊薇給攔下了。
林芊薇想的是，喬熙心情不好，不如讓她發泄出來，或許這樣折騰一回，她就沒什麽事了。
事實也果然如此，和程芷依鬧騰過後，兩個人決定休戰，喬熙雖然癱倒在了沙發上，看著一副疲累樣兒，可眼睛卻炯炯有神。
而林芊薇打的那通電話也來了作用，現在助理已經把東西給送來了。
看著那精致的實木禮盒，季雲瀟有些好奇：“是什麽？”
林芊薇打開給她看了一眼，又飛快合上，冷冰冰道：“這可不是送你的。”
季雲瀟順著林芊薇的視線看過去，瞬間就懂得了她的腦回路。
她試圖勸道：“其實、好像沒必要吧？要不然我們自己留著用呢？”
林芊薇麵無表情地瞥向她，淡淡道：“怎麽？你想跟我對著幹？”
“我哪兒敢啊。”季雲瀟舉手投降，改口道：“老婆我支持你，不管你做什麽我都支持。”
“哼。”林芊薇轉身離開，隻留下一句話：“把喬熙給我叫過來。”
季雲瀟：“嗻。”
喬熙不明所以地來到了樓上，聽著林芊薇言簡意賅地講完了大概。
喬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芊薇表情冷淡：“很好笑嗎？”
喬熙連連擺手：“不怪你，鋼筆太滑，我懂。”
林芊薇咬著牙，把那實木禮盒塞到了喬熙手中。
喬熙：“這是什麽？”
林芊薇似笑非笑：“禮物啊。”
喬熙毫無防備地打開，就看到了一隻櫻桃紅顏色的鋼筆。
喬熙懵了：“你這？不會是要讓我練鋼筆字吧？要不然你再送我幾個字帖？”
林芊薇把鋼筆上麵的按鈕指給她看：“你按一下。”
喬熙按了，然後那隻鋼筆就嗡嗡嗡地動了起來。
喬熙瞳孔瞬間放大。
喬熙沒想到：“還有這種東西？”
“千挑萬選送給你的，”林芊薇慢條斯理地表示：“你最好用在程芷依身上，要不然我沒法消氣。”
喬熙搭住她的肩膀，立馬笑嘻嘻道：“謝了姐妹兒，你可真懂我。”
林芊薇將信將疑：“這不會反過來用在你自己身上吧？”
喬熙撇嘴：“我都已經當過程芷依的1了，你在懷疑什麽？”
林芊薇把她的手拿掉，略微歎氣：“沒想到你也不是直女了。”
喬熙：“我是直女啊。”
林芊薇：“？”
喬熙不太好意思地咳了咳，她說：“來之前我是很迷茫，我明明不是姬崽，還一次又一次地和程芷依這樣那樣，我就搞不懂，但現在我明白了，這就是一種單純的報複，我稀裏糊塗地被她壓了好幾次，現在才還回去一次，怎麽能行？那我不是太虧了嗎？”
喬熙用那盒子拍著掌心，找足了借口：“總得先扯平再說。”
林芊薇冷淡道：“哦。”
還好她和季雲瀟都對自己的性取向有著清醒的認知，倘若季雲瀟像喬熙這個樣，那就算她再漂亮也沒用，林芊薇還是會把她腦袋按到泳池裏讓她清醒清醒。
但喬熙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隻會縱容。
人總是會下意識偏袒親近的人，她也不例外。
林芊薇忽然想到了林媛。
其實林芊薇一直覺得親情很重要，在她的認知裏，母女情應當是高於愛情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對自己的親人始終很淡薄。
在林媛和季雲瀟發生矛盾的時候，她甚至總是不由自主地站到季雲瀟那邊。
就因為林媛沒有好好盡到母親的義務嗎？
林芊薇想不清楚。
她隱隱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卻又想不明白那是什麽，很快，季雲瀟過來找她，拉著她下去喝酒，她就忘了那點煩惱，隻顧著欣賞自己的漂亮老婆。
這晚林芊薇沒多喝。
因為喬熙和程芷依也留下來喝酒了，季雲瀟也喝的暢快，還大有一醉方休的架勢，總不能大家一起醉倒，得有個清醒的人。
所以林芊薇並不阻攔，隻是把自己杯子裏的酒換成了葡萄汁。
喝多的了喬熙和程芷依又抱到了一起，林芊薇沒攔著，而是讓阿姨扶她們上樓休息，自己則繼續陪著季雲瀟。
季雲瀟對她說：“芊薇，我好開心，因為你說你願意，因為我們真正在一起了，我好開心。”
“確實值得慶祝，那你就多喝一點吧。”林芊薇又幫季雲瀟倒了杯佳釀。
季雲瀟對著她舉杯，唇角輕彎，仰著頭一飲而盡。
林芊薇拍了拍手：“季總好酒量。”
這應當是林芊薇第一次叫她季總，會突然興起叫她這個，是因為程芷依過來跟季雲瀟商量盛季娛樂的事，讓林芊薇想起來自己老婆現在也是個小老板。
林芊薇叫完覺得有趣，在把季雲瀟扶到房間後，還繼續抵在她耳邊道：“季總，季總，說好的任由我欺負呢？你醉成這樣，我還怎麽下手？”
或許是那幾聲季總把季雲瀟的記憶帶回到了上個世界，或許她本就放不下過去的種種執念，季雲瀟掀開沉重的眼皮，在看清來人後，就笑著叫了一聲：“芊芊。”
季雲瀟抬起指尖，輕顫著觸碰到林芊薇的頰邊肌膚，一遍又一遍地喊她：“芊芊，芊芊，芊芊……”
林芊薇並不喜歡這個名字，但季雲瀟已經跟她保證過，說根本沒有什麽白月光，之前的說法都是為了泡她而編造出來的故事，林芊薇相信她的真心，就歎息道：“算了，如果你喜歡叫我芊芊，那就叫吧，誰叫我喜歡你。”
林芊薇忽然就想開了：“而且芊芊這個名字好像也不難聽，身邊人有叫我薇薇的，也有叫我芊薇的，如果你叫我芊芊，似乎還挺獨特。”
後麵還有一句話林芊薇沒好意思說，那就是她覺得芊芊可以成為季雲瀟對她的獨屬愛稱。
但這實在膩人。
林芊薇埋在季雲瀟懷裏，不好意思地悶了一會兒，才重新抬眼。
仗著季雲瀟醉倒，林芊薇鼓足勇氣，說起了平時羞於開口的話：“我是真的喜歡你，不知道怎麽回事就喜歡你，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好喜歡你，逃也逃不開，剝離感情也做不到，所以隻能跟你過一輩子了。”
林芊薇牽起季雲瀟的手，在那修長的手指上落下輕輕一吻。
她彎唇笑了起來，模樣比任何時候都要燦爛動人，“你聽到沒呀，季雲瀟，我喜歡你，你也給我一個回應啊，季雲瀟。”
季雲瀟的記憶忽然就回到了那個海邊，夢裏曾經出現過無數次飛機墜落的場景，而此刻宋芊芊就在她眼前，她幾乎迫不及待地將女孩擁入懷裏，對她傾情告白：“我喜歡你，芊芊，我喜歡你，宋芊芊，我從小就喜歡你，對不起，是我太遲鈍了，我們一起長大，那麽多年，我早就應該明白，我愛你，我真的很愛你，宋芊芊。”
季雲瀟盡情訴說著心意，完全沒發現，被她擁抱住的女人臉色已經慘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