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男人坐在床榻旁,挺拔如鬆的背影似是那懸崖之上的孤鬆,透著一絲伶仃與傲然。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本該獨樹一幟,孤傲清冷的男人竟然會如此溫柔的守著妻子,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看書。
前來給唐蘇若換藥的小護士不由看呆了,一臉的癡迷和羨慕。
秦沐行的目光至始至終都沒有看過她一眼,隻是她在換瓶的時候不小心動到了管子,惹得睡著的人吟嚀了一聲。
他這才抬起了頭,目光冷峻得寒潭一般,讓後者差點就紮到了自己的手。
“輕點,你是實習生嗎?”
“對……對不起。”
其實這種現在很正常,就算是技術再熟練的護士在拔針的時候都不可避免的會碰到。
但是秦沐行是她遇到的第一個脾氣如此不好的病人家屬,奈何人家是醫院的VIP高級用戶,不是她得罪得起的。
就在這時,秦沐行手機裏的電話響起來了,上麵顯示是阿輝打來的。
他看了一眼麵前的護士,冷聲吩咐到:“你看著她,我出去一下就來。”
“是。”
秦沐行離開後,那護士羨慕的目光便落到了唐蘇若恬靜的睡顏上。
眼眸中的驚豔之色一閃而逝,難怪那位先生如此的寵愛,這般長相,帶出去能帶回來嗎?
她一個女人看了都心動,更何況是其他男人。
走廊上,外麵的風呼嘯的垂著,將他黑色的衣角吹起來一角,微微露出裏麵一截白襯衫,祖母綠的袖扣泛著一絲冷光,凸顯著奢華的質感。
“怎麽回事?”
“總裁,白錦歌的妹妹白靜萱想要見你一麵。”
“不見。”
秦沐行毫不猶豫的便拒絕了,說著大有一種馬上要掛斷了電話的趨勢。
“總裁,您要不考慮一下見她一麵。她的賭注是白氏集團……”
現在的白家百分之八十的產業都是之前二少爺從集團中分離出去的,雖然公司並未出現什麽大的問題或者資金短缺,可那一部分產業外流多多少少會有些影響。
如果這一次能順利的收回白氏,那無疑便是填補了之前的損失。
就在阿輝以為總裁不會答應的時候,電話那頭突然響起了他低沉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情緒。
“地點?”
“江南禦府。”
“我明白了。”
話語還沒完全落下,秦沐行便掛斷了電話,靜靜地站在走廊上,看著不遠處的緩緩走來的一抹蒼老的身影。
他看上去老了許多,從前還算健朗的身體此刻像是被霜打了的稻穀一樣,彎下了腰肢。
這般寒冷的天氣,男人卻隻穿著一件單薄的毛衣,外罩著一件軍綠色的大衣,滿頭銀發,眼眶一片赤紅,蓄滿了淚水。
兩片唇瓣嚅動,無聲的喊了一聲,“小……小九。”
秦沐行仿若沒有看見他一般,徑自的抬起修長的大長腿朝著前麵走去,擦肩而過的一瞬間,男人眼眶中的清淚“啪嗒”一聲滾落到了衣襟上。
這像是對待陌生人一樣的反應讓秦建山心裏倏然一陣刺痛,更像是被螞蟻撕咬著自己的心髒,就快要窒息。
他漸漸走遠了,秦建山回首看著那抹高大的黑色身影在自己麵前漸行漸遠,情緒抑製不住崩潰得哭了。
雙拳緊握。
他知道錯了。
可看上去,好像已經晚了。
這一幕剛好落到了來人的眼中,秦沐言冷眼看著那中年男人在地上痛苦流體,長袖下的手也是緊握。
他走了過去,居高臨下的看著麵前的男人,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充滿了恨意的話語,“父親這是後悔了嗎?想要找回您的大兒子是不是?”
“隻可惜啊,人家看起來好像並不稀罕你。”
“你所以的懺悔和討好都是徒勞,這輩子隻能指望的人是我,你懂麽?”
陰鷙的目光似是山林間暗夜裏棲息在枯枝上的昏鴉一般,映襯著他身後那一片死寂的白,極為滲人。
秦建山眼淚婆娑間聽著他這諷刺,連忙解釋道;“不是的,小言你誤會了。我隻是想著你們都是我的兒子,我……”
“你什麽?你想回到秦宅!你想拋棄我和我媽!你後悔當初幫我而針對那個雜種了是不是?”
他一聲聲的質問著,氣場強大的將秦建山逼到了牆角,明明是父子,可看上去卻似仇人一般。
秦沐言失去了生育功能之後性格便開始大變了,他從前是個溫潤、聽話、乖巧又孝順的孩子。
可現在,他變得多疑、暴怒、陰晴不定,心裏敏感。
稍稍有一句話不對,戳到他心靈時他都會像是炸藥桶一般的原地爆炸。
這一方麵,在照顧白安雅時表現得更為明顯。
白安雅脾氣也不太好,一開始,她都是埋怨著秦建山不爭氣,不知道想辦法。
後來又罵唐夢是個賤人。
現在連自己最愛的兒子秦沐言也罵,她成了廢人躺在**,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看著這父子兩人眉頭早出晚歸。
而她活著像一個活死人一般,隻有晚上了才說兩句,漸漸地,一家人彼此之間的話也少了。
她敏感的意味兩人是嫌棄自己了。
久病床前無孝子。
果然是至理名言。
於是白安雅起了另外一個心思,她要去秦沐言別去工作了,在家陪她。
除了吃飯要親自送到她手裏以外,還有讀書給她聽,
秦沐言哪裏能順從著她的意思來,找了個臨時保姆照顧,鑒於上一次那種情況他特意選了一個鄉下來的婦人。
是個聾啞人,也不擔心會和母親吵起來。
現在橫在他們一家三口之家最大的問題不說貧窮,而是信任。
處於最低層的白安雅不放心兩人,害怕他們父子兩不管自己,於是想要爭取家裏的財政大權。
而秦沐言處於絕對強勢地位,他有著自己的規劃,更不可能讓母親胡來。
秦建山的態度讓他很在意。
自從季銘找他談過一次話後,父親就像是大變了一個人。
好幾次半夜起身,他看到父親披著衣服坐在客廳裏一個人發呆……
仿佛在思念著故人,更像是在——懺悔。
那人是誰,一想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