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神時,葉白已嗖得放下絨布,隔絕掉霍承淵的視線,重新退回到籠中的黑暗裏。

他實在難以接受,也不明白為什麽小說的開頭會是這種劇情。可惜葉白能理解的文字內容,隻涉及自己出現過的劇情,沒有自己參與的故事內容,他依舊看不懂。

葉白仔細想了想,結合自己目前了解到的信息,以及剛才男人投來的冷漠視線,很快有了推斷:霍承淵和自己結婚,大概率是被迫的,也許是和他遭遇的“迫害”有關,否則堂堂一個大貴族大公爵,怎麽可能和一隻“寵物”結婚?還搞得那麽隆重,簡直是公開處刑。

像是在回應他的猜測,腦海中的那本書又開始翻動,更多的內容變成了發光的文字,匯入葉白的意識領域,讓他了解到了更多的劇情——

小花仙脾氣古怪暴烈,根本不肯配合流程儀式,這場婚禮很快演變成了混亂的鬧劇,賓客們像是觀賞猴戲一樣哄堂大笑,巡回現場的攝像頭將這些畫麵直播到了網絡上,在某些人的刻意煽動下,霍承淵並未得到同情,反而招來了大規模的嘲笑和羞辱,從這天起,民眾再想起霍家,第一印象已不是他們的赫赫功績,而是這場荒誕可笑的婚禮,霍家曾經顯赫的威望和名譽,就在這種戲劇性的解構下,悄無聲息地被另一種醜化的群體記憶所取代了。

葉白看得歎為觀止:毀人先毀名,想出強行婚配這招的人,真是太陰毒了……

不過葉白並不擔心霍承淵以後的遭遇,畢竟對方是主角,這種開頭遭群嘲被羞辱的情節,已經是逆襲流小說的標配了,主角以後肯定能連本帶利全都贏回來。

至於自己嘛,從目前的劇情描述來看,隻是個純純的工具人,主角霍承淵痛恨的對象是搞垮了霍家的大反派,他肯定不會和一隻低智慧不懂事的非人類寵物一般見識……對吧?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葉白調動意識力量,將那本書籍嘩嘩朝後翻去。

書中隻有涉及到他的內容才會閃閃發光,果然,除了開頭這場婚禮,後麵完全再沒有小花仙什麽事,也就再沒有新的信息流出現。

葉白的心情越發放鬆,他正打算結束翻閱,在倒數第幾頁,突然又浮現出了閃光的文字,傳遞出新的信息流——

【……那場恥辱的婚禮是引爆複仇之焰的火種,亦是霍承淵最痛恨和難以釋懷的噩夢,他忍辱負重,蟄伏多年,就是在等這一刻——在弑君謀反,成功上位的加冕儀式上,他當眾處決了策劃出那場婚禮鬧劇的前皇室與德爾家族,包括那位“恥辱伴侶”小花仙,也一並被殘酷血祭,屍骨無存。】

葉白:“……”

哦,原來我不隻是工具人,還是個結局必死的炮灰呢……救命!我也是包辦婚姻的受害者啊!為什麽結局連我也不放過!!∑(っ°Д°;)っ

想到剛才短暫對視時,霍承淵那道看似平靜隱忍,實則陰鬱冷漠的目光,葉白就感覺自己看到了一個表麵不動聲色,實際已經徹底黑化的變態殺人狂,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要。

他癱在病**當了三年的廢人,好不容易有了一次“重生”的機會,哪怕這輩子不再是人類,他也想好好活下去,而不是像背鍋俠一樣稀裏糊塗地死掉!

耳畔突然傳來敲門聲,門被打開,葉白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公爵大人,一切已準備就緒,你們可以入場了。”

霍承淵將視線從遮蔽著天鵝絨布的鳥籠上移開,淡淡“嗯”了一聲,邁步朝門外走去。

那名進來通傳的高級侍者推動放置鳥籠的小車,也緊隨其後。

這個房間緊挨著結婚禮堂,他們很快來到了禮堂的大門口。哪怕隔著厚重緊閉的大門,依舊能聽到裏麵悠揚的樂曲,笑鬧的人聲。

能來參加這種非正常婚宴的賓客,自然不會是送上衷心祝福的親友——他們大多是霍家的政敵,或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樂子人,對即將開始的婚禮鬧劇幸災樂禍,充滿期待。

禮堂大門緩緩開啟,無數目光紛紛投來,那名高級侍者將天鵝絨布完全拿開,籠中的小花仙瞬間暴露在了無數人的視線中。

與此同時,鳥籠四麵的欄杆自動降下,直至完全敞開,葉白不再是被困的狀態。

突如其來的“自由”,讓葉白又驚又喜,他猶沉浸在“我不想死!”的強烈情緒中,立刻振翅飛起——他想逃走,能逃多遠就逃多遠,堅決不能和主角霍承淵結這個婚!

剛飛到一半,葉白隻覺腳上一緊,整個人再也沒法前進半步——他腳上居然纏了一條細長的鎖鏈,也不知是什麽材質,又輕又軟,隱藏在層疊繁複的裙擺中,他剛才完全沒有發現!

葉白努力掙紮,又扯又拽,試圖靠蠻力擺脫掉鎖鏈的束縛,可惜毫無用處。這一幕落在眾多賓客的眼中,就是這隻小花仙開始暴躁發狂,凶性畢露了。

“樣子倒是可愛,可惜維持不住三秒。”

“畢竟是沒經過馴養的野生種,當然不懂規矩,敢飼養野生種的人都是勇士啊。”

“飼養算什麽,我們的公爵大人可是要和這隻野生小花仙結為終生伴侶的人呢,一輩子都要供著養著這隻小祖宗,他豈不是帝國第一勇士了?哈哈哈……”

賓客們彼此交換著眼神,露出微妙的笑容,他們饒有興致地去瞧霍承淵的臉色,可惜男人完全沒有去看那隻“發狂”的小花仙——他坦然地迎接著眾人促狹的注視和打量,麵容平靜,滴水不漏,讓人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麽。

無趣。

這種時候還裝什麽裝!

不少人悻悻地暗罵一聲,恨不得那隻小花仙現在就飛到霍承淵麵前,撓破那張假正經的俊臉。

司儀開始主持婚禮,懸浮在禮堂上空的直播球忙碌地移動著,將現場的一幕幕直播給線上數以億計的雲觀眾們。

神聖莊嚴的婚禮進行曲奏響,葉白所在的那輛小車在軌道上自動前行,霍承淵目不斜視,隨行在側,兩位“新人”很快走完了紅地毯,來到了布置得聖潔美麗的聖壇前。

主婚人是一位麵容慈祥的老者,他看看麵無表情的霍承淵,又看看還在又飛又跳試圖掙脫鎖鏈的小花仙,心裏暗歎了一聲,卻不敢讓心底的惋惜和同情表露出來,隻勉強笑了一下。

“我很榮幸成為這場特殊婚禮的見證者,偉大的感情可以跨越時間和種族,隻要付出愛,就必然會得到愛的回報。”

老者幹巴巴說完開場詞,轉向霍承淵。

“霍承淵先生,您願意娶這隻小花仙為妻嗎?忠誠它,愛護它,克服一切障礙與偏見,與它相知相守,共度一生,你願意嗎?”

這種婚禮儀式上必備的誓詞,在這種場合下營造出了絕妙的諷刺效果,禮堂裏爆發出此起彼伏的哄笑聲,還有人吹著口哨,又起哄又喝彩,仿佛在觀賞一場大型滑稽戲表演,亂哄哄笑鬧成一片。

熱鬧鼎沸的現場,唯有禮堂會場的一個角落是例外——那張孤零零的小桌前,圍坐著霍承淵真正的親友,他們對如此荒誕的場景憤怒至極,卻又無力阻止,隻能強忍著悲痛,悲哀地注視著這一切。其中那名少女——霍承淵的妹妹,好幾次想衝上去維護哥哥,但想到管家爺爺的話,又硬生生忍住,默默流著淚。

霍承淵像是沒有聽到現場一聲高過一聲的奚落和嘲笑,他的表情始終平靜而鎮定,眼眸沉鬱宛如深不見底的古井,封印了所有鮮活的情感。

“我願意。”他淡淡道。

主婚老者輕輕頷首,相同的誓言,他沒有再去詢問小花仙,畢竟對方根本聽不懂人類的語言,問了也白問,還會增加儀式的時間——出於私心,他希望這場荒誕的鬧劇越快結束越好。

“接下來,請兩位新人交換親吻。”

鳥籠底盤下麵的裝置啟動,葉白所在的位置升了起來,一直升到與霍承淵臉頰齊高的位置,並非常智能化地移動到了霍承淵麵前,兩人的距離迅速拉近,近在咫尺。

葉白:“……”

完了,果然還是逃不掉。

現在該怎麽辦!

所有人都興奮地注視著這一切,暢想著即將出現的畫麵——野生小花仙非常厭惡陌生人類的靠近,突然拉近它和霍承淵的距離,必然會引起這隻暴躁生物的激烈反應,它一定會憤怒地飛起來,狠狠撓花霍承淵的臉,甚至是攻擊他的眼睛,撕扯他的頭發。

最妙的是,霍承淵根本沒法反抗,因為這隻小花仙有著“禦賜”的身份,若有任何閃失,將被視為對皇權的藐視和大不敬,霍家必將麵臨更加嚴重的懲罰。

誠如眾人期待的那樣,在短暫的安靜後,那隻頭戴精致小王冠的小花仙又一次飛起來了!它飛到了霍承淵的麵前!它抬起了纖細的小胳膊!它伸向了霍承淵的臉!它——

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暫停鍵,現場嗡嗡的議論聲戛然而止,禮堂內安靜得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露出了極度震驚的表情,坐在角落裏的霍家親友瞪圓了眼睛,連始終未表露出任何情緒波動的霍承淵,深黑眼瞳中也閃過了一絲難以抑製的驚愕。

因為——

那隻身披潔白婚紗的小花仙,捧住霍承淵的臉,主動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