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 轉眼三個周過去了。
這期間沒再發生什麽波折和意外,霍承淵那邊的情況很順利,他終於找到了那種用於鑒定的特殊儀器, 並瞞天過海地從研究所裏拿到了莫斯頓城慘案中的屍體切片組織。因為霍承淵目前被限製了出境自由,無法離開皇都, 所以他將此事委托給了一位心腹,對方帶著東西秘密前往諾奧帝國, 找那位老研究員出具鑒定結果。
隨著軍事法庭開庭時間的臨近, 網上關於莫斯頓城慘案的討論又重新熱了起來, 至於之前的賞花宴事件,因為沒有引爆後續的輿論風潮,已經湮沒在了星網每日層出不窮的新聞和熱點中。不過賞花宴事件對霍承淵的形象挽回了不少,所以莫斯頓城事件被重提時,雖然依舊有水軍抹黑的跡象, 理性的聲音卻也多了很多, 越來越多的人不再無腦站隊,一心等待著庭審結果。
庭審日期的倒計時已開始,公爵府內的氣氛也日漸緊繃——這裏的每個人都知道, 這次庭審的分量與意義非同小可,霍明溪尤其緊張, 甚至都開始失眠了,連續好幾天都是頂著黑眼圈來餐廳吃早飯的。
葉白也很緊張,其實霍承淵每天都會告知他各項準備工作的進展,他是公爵府中唯一知道霍承淵手裏握有多少籌碼和王牌的人,但葉白還是會忐忑。
這感覺就像是即將參加至關重要的大考, 哪怕事先複習了很久, 做了足夠多的準備, 心裏仍不托底,總怕臨場發揮時出什麽意外,各種胡思亂想。
這天下午,葉白午睡起來,看到花籃小床的床尾處夾了張便簽貼,上麵是霍承淵的字跡。
——【我在書房等你】
誒?葉白眨眨眼。
這是霍承淵讓自己去書房找他的意思嗎?
葉白去玻璃城堡換了套小衣服,然後離開臥室,一直飛到了二樓的書房門口。
書房大門緊閉著,但那扇隻供小花仙出入的小門已經打開了,葉白穿過小門飛進書房,看到霍承淵坐在書桌後,麵前開啟著光腦。他似乎是在和什麽人視頻對話,見到葉白進來,立刻對那邊的人說。
“嗯,它來了。”
霍承淵對小花仙伸出手,葉白立刻飛落到他的掌心裏,然後望向了光腦屏幕。
屏幕那邊坐著一個英俊的年輕男人,褐發金眸,五官英挺而深刻,眉宇間有種與生俱來的倨傲與冷意,在葉白打量他的時候,對方也挑了挑眉,掃視了他幾眼。
“我來介紹下。”霍承淵笑著對葉白說,“這位是諾奧帝國的太子殿下,陸星時。”
葉白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那位會讀心的太子殿下,幫主角翻盤的頭號功臣!嘿,不愧是主角陣營的,這顏值一看就是重要角色。
葉白隨之又有些慶幸:好在這隻是遠程視頻,如果是當麵見到了,自己的秘密被對方“讀心”出來,那場麵就很尷尬了。
霍承淵摸了摸掌心的小花仙,向陸星時介紹道:“這位是……”
“不用介紹了。”屏幕裏的男人毫不客氣地打斷他,哼笑一聲,“每天聽你念叨八百遍,它是誰我還能不知道?我說你差不多點就行了啊,天天這麽秀,小心別人給你套麻袋。”
葉白沒太聽懂,他望向霍承淵,後者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別介意,有些人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心裏羨慕得很呢。”
“滾。”陸星時瞪他一眼,“我有什麽可酸的,我現在這樣就很好,身邊多個人我隻會覺得煩。”
曾經霍承淵也和陸星時一樣,是獨身主義奉行者,不過現在他已經不會這樣想了。霍承淵開玩笑地打趣道:“多個‘人’會讓你覺得煩,換成不是人的暗黑生物不就完美解決了?我們這裏可是全星際智慧型暗黑生物最多的國家,你要有意的話,我可以幫你物色物色。”
“行啊。”陸星時皮笑肉不笑道,“多物色點,最好是用星艦裝,來多少我打多少,當活動筋骨的沙袋正正好。”
葉白:“……”
這人瞧著冷冷淡淡的,居然這麽暴力嗎!
霍承淵和這位好友又說笑了幾句,然後掛斷了通訊。
葉白愣了愣:“這就——結束啦?”
霍承淵特意把自己叫來書房,還開了與陸星時的視頻通訊,葉白以為他是有什麽很重要的事讓自己和陸星時溝通呢。
“嗯,隻是想讓你倆見個麵,先認識一下。”霍承淵關閉了光腦的屏幕,“也是為以後做個準備。”
“以後?”葉白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關鍵詞,“什麽以後——?”
霍承淵將掌心的小花仙放到書桌的筆筒上,他望著一臉天真的小花仙,沉默了片刻,開口說。
“如果我庭審失敗的‘以後’。”
葉白心中一顫,立刻條件反射地反駁:“你不會輸的——不會的。”
這樣的話他和霍承淵說過很多次,對方每次都會笑著應聲,但這次男人隻是一眼不眨地望著他,神情中的凝重是葉白從未見過的。
“是、是那份鑒定證據——出了問題嗎?”葉白膽戰心驚地問。
大概是發現自己太過嚴肅嚇到了小花仙,霍承淵稍微緩和了下表情:“沒有。我這邊的準備基本沒有問題,但我今天上午剛得知,這次軍事法庭的法官之一是丘程的學生,另一位則是空降過來的,似乎有皇室背景。”
葉白陡然睜大了眼睛,他已經完整看過那場庭審的章節內容了,知道庭審時會有三位法官,但書裏沒提及各位法官的具體情況,原來三位裏竟然有兩位是有問題的??
怪不得原著裏的霍承淵輸得那麽快,看來這不僅是證據的問題,與法官的判罰傾向和主觀立場也有很大關係。
“你也不用太過擔心。”霍承淵反過來安慰小花仙道,“這次庭審是公開審理,全程進行現場直播,眾目睽睽之下,他們不敢太明目張膽地偏判,但我們必須要為最壞的可能性做好打算。”
葉白沉默了一會兒,慢吞吞道:“你的打算——是要把我托付給——陸星時?”
霍承淵點頭:“是的。”
除了好友陸星時,霍承淵也考慮過要不要將小葉送到卡帝斯親王那裏,因為卡帝斯曾經說過——“如果有一天,你想要拋棄它,或是對它起了殺心,我希望你能把它轉讓給我,我們會好好對待它的”,現在看來,這句話已經應驗了一半,至少“起殺心”那條是和丘程來攛掇自己殺掉小花仙的情況吻合了,隻是自己沒有選擇那條路。
不過在反複思量後,霍承淵還是放棄了將小葉托付給卡帝斯親王的念頭——比起不太熟悉的混血親王,他更願意選擇相對知根知底的陸星時。
“我不同意。”葉白抬起頭,大聲抗議,“我要——跟著你!哪怕你輸掉庭審——被關起來了——我也可以——偷偷去找你!”
“小葉。”霍承淵微微加重了語氣,“我是很嚴肅地在和你說這件事。”
“我也——很嚴肅!”葉白蹭得飛起來,撲過去抱住霍承淵的手,賴著不走,“我要跟著你——你不能趕我走——!”
霍承淵為了保護自己,拒絕了與丘程合作,導致他失去了贏得庭審的最好機會,在這種情況下,葉白根本做不到自己一走了之,讓霍承淵一個人在監牢裏受苦。
庭審失敗後霍承淵會經曆什麽,腦內之書裏寫得清清楚楚,葉白覺得有自己陪著霍承淵的話,至少還可以發揮一下金手指的作用,幫他規避掉一些陷阱和麻煩,所以他要留下來,他不走!
“平行世界的我——也是跟著你的。”葉白說。
“你在說謊。”
“真的——!”
霍承淵輕輕歎了口氣,撫摸著緊抱他手指不撒手的小花仙:“如果那個‘我’真的為你著想,他是不會讓你跟著我的。”
葉白不說話了,但抱著霍承淵的手更緊了一些。
“我說了,這隻是個打算,是應對最壞可能性的一種預案。”霍承淵柔聲安慰道,“它不一定會發生,或者說,發生的可能性很小很小,但我們需要直麵這種可能性,逃避隻是在自欺欺人。陸星時雖然看起來有點冷,但他人其實不錯,不僅是你,溪溪我也會托付給他,你倆可以一起作伴,在諾奧帝國等我回來。”
他看到小花仙嬌小的身體起伏了幾下,對方再抬起頭時,聲音已經有點哽咽。
“一定要——這樣嗎?”
霍承淵耐心地強調道:“這隻是一種最小的可能性。”
“對,這隻是個……嗚,最小的可能性。”晶瑩的淚光在小花仙澄澈的眼睛裏閃動,它抽噎著,“是最小的……可能性,肯定不會……嗚嗚,肯定不會發生的。”
小花仙的眼淚讓霍承淵心裏針紮般的刺痛,但他不敢表露出消極的情緒,繼續溫柔地引導著對方:“那最大的可能性是什麽呢?”
最大的可能性……
他們曾經討論過這個問題,自從葉白坦白了自己擁有“看到平行世界”的能力,霍承淵就不再瞞著他什麽事,關於未來的打算,他也和葉白好好探討過,畢竟如果改變了庭審的結局,未來的事情就無法再參照“平行世界”,而是需要他們走出自己的路。
“最大的可能性——是你贏了。”葉白用力擦了擦眼角,眼睛紅紅地望著霍承淵,“然後我們要離開皇都——遠離內鬥最激烈的漩渦中心——等這邊的形勢明朗了——再回來。”
“對,這是最大的可能性,離變為現實隻差一步之遙。”霍承淵抱起自己的小戀人,吻去它臉上最後一點淚珠,“我們都會好好的,我會帶你遠離這裏的紛爭,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葉白沒再說什麽,隻是紅著眼睛一直點頭,拚命點頭。
幾天以後,軍事法庭開庭的日子,終於到來了。
*****
開庭日的早晨,霍承淵遵循著生物鍾的時間,準時在**醒來。
他睜開眼睛,習慣性地望向頭頂的那盞藍色小花籃,發現小花仙已經醒了,它甚至都換好了小衣服,在花籃小**正襟危坐,覺察到霍承淵的視線,對方立刻望過來,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早安,阿淵~”
“早安,小葉。”
與以往別無二致的問候,與以往別無二致的清晨。
下床,洗漱,更衣。
今天霍承淵要以軍部少將的身份前往軍事法庭接受審判,所以他穿上了許久未穿的軍裝。
這還是葉白第一次見霍承淵穿軍裝的樣子,筆挺的製服襯托得他身材越發悍利挺括,氣質也平時大不一樣,更加英姿颯爽,葉白看得目不轉睛,衝他比了個大拇指。
“阿淵你真帥——!”
他們一起下樓去了餐廳,霍明溪早已等候在餐桌前,他們誰都沒有提及幾個小時後的庭審,隻是像曾經共度的每一個早晨那樣,一起愉快融洽地吃完了早餐。
此時距離出門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為了緩和緊張的心情,葉白邀請霍承淵和霍明溪去他的玩具世界玩了一會兒,他看得出霍明溪已經開始心不在焉,霍承淵的狀態倒是不錯,他們在“玩具海灘”上堆了個小城堡,當霍承淵準備用小貝殼給城堡做裝飾的時候,葉白製止了他。
“下午回來——再裝飾。”小花仙按著他的手,嚴肅地說。
霍承淵愣了一下,用力地點點頭。
“好。”
沒錯,他們可以回來的。
一起出門,一起回來,一個都不會少。
*****
當星梭車載著霍承淵他們駛到軍事法庭的所在地時,那裏已經人山人海。
聚集在這裏的不僅有關心此案的民眾,也有部分未獲得準入許可的媒體,雖然庭審現場會進行直播,但也擋不住他們想要親眼目睹霍承淵會是什麽下場的心情——到底是宣告無罪安然無恙地走出來,還是戴著手銬被狼狽地押解出來?這無疑是今天最大的懸念。
霍承淵他們走的是特殊通道,沒有受到外麵聚集人群的影響,很快進入了大樓內部。霍承淵聘請的律師團隊已經先一步抵達,霍承淵去與他們匯合,霍明溪則帶著葉白走向另一條通道。
他們在安檢處做完身份登記,出示了旁聽證,然後進入了聽審區。
聽審席位上已經有不少人就坐,這裏有得到準入許可的媒體人員,也有莫斯頓城的受害者家屬,還有軍部和審查所的旁聽人員。葉白在這裏看到了丘程,他坐在聽審席的第一排,肅穆威嚴的樣子還挺有元帥派頭,似乎是覺察到這邊的注視,丘程突然扭頭看過來,正好和葉白他們對上目光。
霍明溪是認識丘程元帥的,知道哥哥和他關係不好,所以裝作沒看見一樣,直接撇開了臉。
丘程也沒把這個霍家的小姑娘放在眼裏,他在意和耿耿於懷的是坐在少女肩頭的那隻小花仙。被丘程目光鎖定的那瞬,葉白沒來由得一陣惡寒,不過他很快鎮定下來,毫不客氣地瞪視了回去。
一人一花仙暗流湧動地對視了幾秒,丘程最先收回了目光——和一隻小花仙較勁有點蠢,不過他實在咽不下那口惡氣,他至今不懂霍承淵為什麽腦子抽風,非要維護這麽一隻野生種,害得自己那麽完美的計劃泡湯。
不過這筆仇今天就能報了,等霍承淵輸掉庭審,成為階下囚,他就會明白什麽叫追悔莫及,痛不欲生。
想到那個美妙的場景,丘程的心情終於好了些,他坐直身體,繼續等待著開庭。
不多時,聽審區後方的大門被關閉,審判廳右前方的側門打開,受審者入場,霍承淵走在最前麵,他坐到了專屬他的受審位上,律師等人也在辯護席位落座。
本案的公訴方是軍部和審查所代表,他們早已就位,沒過多久,審判廳前方的側門再度打開,三位法官入場了。
葉白立刻睜大眼睛去瞧,因為霍承淵給他看過照片,葉白很快就認出了:那位稍顯年輕的1號法官是丘程的學生,那位身材較胖的2號法官是疑似有皇室背景的,剩下那位年紀最大的3號法官,是唯一一個沒什麽立場傾向的正常法官。
萬幸的是,3號法官坐到了“審判長”的席位,1號和2號隻是陪審法官,他們依次落座,隨著法槌的敲下,現場頓時安靜下來。
“庭審現在開始。”審判長言簡意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