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很快離開了結婚禮堂。
他們穿過外麵的走廊,謹慎地沒有走這棟建築的正門,而是選擇了更偏僻的後門。
打開那扇不顯眼的小門,霍明溪看到外麵街道上寥落的人影,鬆了口氣:“還好,沒有人蹲守在這……”
話音未落,街道兩邊突然湧出了一堆人,瞬間將霍明溪他們團團圍住。看衣著打扮和手裏的設備,這些顯然是蹲守已久的各路媒體記者。
“公爵先生,您對剛結束的這場婚禮有什麽感想?”
“陛下給您賜予了這樣一樁婚約,您真的是自願接受的嗎?心中是否有所怨艾?”
“公爵先生,網上有人說您采用了特殊手段才讓那隻小花仙表現得格外溫順,這是真的嗎?能否透露一下您采用的是什麽手段?”
“#¥%¥……”
“讓開!讓開!”這樣的突襲和圍堵霍家近期已經曆了很多次,霍承淵的幾位手下立刻格擋開人群,第一時間表明態度,“公爵大人不接受任何采訪!各位請回吧!”
然而這樣的聲明毫無作用,越來越多的人湧向這裏,他們不會放過這種賺足流量的熱點,閃光燈亮個不停,拋出來的問題也越發尖銳。
“公爵先生,他們說軍事審判所的調查受到了阻力,是您指示軍部的人做的嗎?”
“公爵先生,您被指控犯下包括屠城在內的數十條戰爭罪行,對此你有什麽看法?”
“公爵先生,您為何遲遲不肯公布自己精神能力的詳細數據?‘汙染’這個能力到底有多大的破壞力?莫斯頓城的覆滅是否與您的能力有直接關係?”
因為鳥籠外被蓋上了天鵝絨布,葉白看不到外麵的情景,但他明顯感覺到——當最後那個問題被拋出來時,提著鳥籠的那隻手明顯一頓。
“莫斯頓城的事與哥哥無關!”葉白聽到了霍明溪的聲音,她就在霍承淵的身邊,明明剛才在禮堂裏還那樣活潑,此時少女的聲音卻顫抖得厲害,還帶著濃重的哭腔,“軍事審判所的調查結果都還沒出來,你們憑什麽一口咬定哥哥有罪?你們不能這樣空口汙蔑一位帝國功臣!”
“他算什麽功臣!”人群裏立刻傳來大喊,“他是滿手血腥的劊子手!他造成了莫斯頓城的毀滅!他是帝國之恥!”
有人帶頭後,更多的人怒罵起來,他們大聲痛斥著霍家的罪行,夾雜著各種汙言穢語,還有人開始拋擲磚頭和石子,現場亂成一團。
葉白縮在鳥籠裏一動不敢動,他很害怕鳥籠會在這樣的混亂中被摔到地上,萬一有人踩上一腳,自己就一命嗚呼了。好在這樣的情況並未發生——那隻提著鳥籠的手非常穩,對方鎮定地護著鳥籠熬過了最混亂最危險的階段,很快就擺脫掉被煽動的人群,進入了來接他們的星梭車裏。
隨著車門的關閉,嘈雜混亂的聲音被隔絕在了另一個空間,葉白揪起來的心也慢慢落了回去。
車內很安靜,沒有任何人說話,葉白等了一會兒,悄悄掀開天鵝絨布朝外看了一眼。
和他預料的不同,霍明溪他們並不在這輛車裏——也許是乘坐了另一輛,此時坐在這輛車裏的隻有一個人,霍承淵。
男人倚靠在皮質座椅上,他臉上沒什麽表情,正低頭盯著自己的右手看。那隻手已摘下了手套,裸/露出的手背比正常膚色要蒼白一些,除此之外並無其他異常。
沒等葉白看得更清楚,男人突然轉頭望來,目光冰冷陰鬱,強烈的壓迫感讓葉白驀地僵住,但下一秒,那種令人窒息和恐懼的壓力陡然消散,仿佛那一刻的危險隻是自己的錯覺。
“……差點把你忘了。”
葉白看到霍承淵迅速戴回了手套,黑色的冰冷皮革重新嚴密地包裹住男人的手掌和手腕,他仔細地將手套外的銀鏈也纏繞好,然後挑開覆蓋在鳥籠上的天鵝絨布,又按動開關,把鳥籠的欄杆放下來,讓葉白不再憋屈地待在小鳥籠裏。
“你可以自由活動了。”
霍承淵以為對方肯定會立刻飛走,但這隻小花仙仍站在鳥籠裏,“它”慢吞吞地撩開蓬鬆的裙擺,晃了晃腳腕上那條細長的銀色鎖鏈。
……哦對,還有這個。
霍承淵把鳥籠端到麵前,研究了一下那條鎖鏈——鎖鏈的一端固定在鳥籠的底槽上,另一端則係在小花仙纖細的腳腕上,為了防止具備一定智商的小花仙逃走,係在腳腕上的銀鏈被打了死結,很難立刻解開。
霍承淵想了一下,他散開纏繞在手套上的銀鏈,但並未脫下手套,隔著皮革用手指按住小花仙腳腕上的鎖鏈,低聲道。
“乖一點,別亂動。”
葉白感覺霍承淵的手指但凡用點力,自己的腿骨就能被摁斷,哪裏還敢亂動,戰戰兢兢地連連點頭,小尖耳和小翅膀也隨之一抖一抖的,乖巧極了。
霍承淵微不可見地勾了一下嘴角,葉白看到霍承淵的食指在自己腳腕處的鎖鏈上蹭了幾下,銀色的鎖鏈很快暗淡下去,出現了鏽蝕般的紅褐斑點,並鏽蝕得越來越深,最後霍承淵用手指輕輕一搓,原本柔韌結實的銀鏈就像鬆軟的泥土般脫落瓦解,爛成了一堆鏽灰。
葉白:“!!”
點鐵成泥,這怎麽辦到的!
啊,莫非這就是那些人說的“汙染”能力?怪不得他們那麽忌憚霍承淵,這能力好可怕……
擺脫了鎖鏈,葉白立刻騰空飛起,在空中輕巧地轉了幾個圈,享受著“自由”的感覺。霍承淵看小花仙越飛越遠,並沒有太在意——他的能力蘊含著陰森不詳的氣息,會讓所有生物本能的逃離和躲避,對方第一時間遠離自己,這很正常……嗯?它怎麽又飛回來了??
霍承淵訝異地看到小花仙重新落到了自己麵前,金發碧瞳的小精靈仰頭看著他,像是在觀察他的反應。
霍承淵:“?”
霍承淵:“你怎麽又回來了?”
小花仙沒說話——“它”當然也不可能說話,隻是仰頭觀察了一會兒後,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步。見霍承淵沒有表現出抵觸,“它”又小心翼翼地前進了一步,兩步,三步,最後輕盈地一躍,跳到了霍承淵的掌心裏。
小花仙雪白的紗裙裙擺在黑色的皮質手套上披散開來,像是一朵綻放在黑色焦土上的潔白花朵,美麗而脆弱。
霍承淵默默與“它”對視片刻,輕聲問。
“你不怕我嗎?”
怕啊。我超級怕你,怕得要死呢。葉白想。
但“怕”能扭轉自己的命運,改善自己的處境嗎?
不能。
事關生死,他不能像鴕鳥一樣埋頭逃避,他必須想出合適的對策,來避免自己“死亡”的結局。
最初葉白是打算逃跑,覺得隻要遠離霍承淵自己就可以活命,但冷靜下來後,他立刻意識到這個想法多麽不切實際:他初來乍到,對這邊的世界完全不了解,又無法與人進行順暢的語言交流,就算成功逃走,也很難靠自己的力量活下來;更別說他都不是人,隻是一隻身型嬌小的小花仙,他完全不了解自己的“種族習性”,根本不知道要去哪裏找同類,更不知道自己逃到野外能否順利生存下來。
所以擺在葉白麵前的路隻有一條:留下來,在霍承淵身邊尋覓新的生機。
至於這一線“生機”是什麽,葉白已經有了思路和對策:他要當好一個合格的花瓶寵物!
葉白仔細研究了自己能看懂的那幾段劇情,確認霍承淵最大仇恨值還是在算計了霍家的反派身上,自己隻是被附加了“恥辱伴侶”的身份,才會悲慘躺槍。
所以!
隻要自己恪守住“花瓶寵物”的本分,把“我隻是一隻寵物”的觀念深深烙印進霍承淵的心裏,讓他淡忘掉“恥辱伴侶”的標簽,那不就萬事大吉了嗎?誰會虐殺一隻乖巧可愛的小寵物呢?
可可愛愛,不掉腦袋!
葉白越想越覺得可行,雖然他沒有當寵物的經驗,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先表現得親近點總沒錯,至於其他形式……呃,等自己了解了小花仙更多的種族習性再說吧。
霍承淵等了一會兒,看到掌中的小花仙不僅沒跑也沒躲,反而一屁股坐下來,像是賴定了他一樣。
霍承淵不由得挑了挑眉:居然沒有被他的精神力氣息嚇跑,這麽多年,僅有眼前這麽一例。
真是個神奇的小家夥。
“你為什麽不怕我?”霍承淵忍不住又問了一遍,“我可不是什麽好人。”
葉白擺出一張無辜臉,若無其事左顧右盼,裝作沒聽懂。
霍承淵盯著“它”看了一會兒,突然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頭。這個動作很突然,他能清晰感覺到小花仙瞬間僵住了身體,一動不敢動。
……這不還是很害怕自己嗎?
明明很怕,卻還壯著膽子來親近自己,這是什麽心理?
不理解。
但很有趣。
讓人忍不住想再逗它一下。
霍承淵饒有興致地看著手裏的小花仙,葉白脊背突然一涼,有了種不詳的預感。
“雖然你表現得很乖,但我並不打算放過你。”霍承淵慢條斯理道。
葉白:“!!!”
他、他果然從一開始就想滅了我!
看到小花仙開始瑟瑟發抖,小翅膀都委屈巴巴地縮了起來,霍承淵忍著笑意,慢悠悠說完了後半句話。
“……除非你再親我一下。”
葉白:“……”
葉白:“???”
這、這是什麽奇怪的條件?真的可以親一下就放過我嗎?
葉白懵逼地眨眨眼,雖然覺得有些兒戲,但他看霍承淵表情嚴肅正經,不像是在說笑;再想到這人可是未來的帝國君主,將來一言九鼎的大人物,還不至於誆騙一隻小花仙……
於是葉白放下疑慮,靈巧地飛起來,在霍承淵臉頰上親了一小口。
小花仙的親吻柔軟得像是一縷風,霍承淵還來不及好好感受,對方已經落回到了他的掌心裏。可愛的小精靈仰起頭,碧綠的眼眸亮晶晶的,像是在說:我親完啦,按照約定,你會放過我了,對嗎?
霍承淵凝視著那雙澄澈得不沾一絲塵垢的漂亮眼眸,緩緩點頭。
“嗯。”他說,“這個約定24小時內有效,到期自動作廢,除非你明天也親我一下,才能再‘續期’一天。”
葉白:啊??一次親親隻管24小時??
葉白懵了,直至看到男人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耍了。
這家夥根本就沒打算放過自己,他是在惡意騙親親!
葉白氣得差點哭出來。
怎麽會有這樣惡劣的人啊!居然連一隻小花仙的親親都要騙!太、太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