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切都按照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尋衍知帶著蘇懷民來了縣城，先是熟門熟路地去了黑市。

打算把最近幾天趕製出來的一批木製品在黑市賣掉。

順便完成蘇之遙交代的特殊任務，找懂行的人把她今天挑揀出來的一斤烏靈參賣出去。

而與其說這裏是黑市，其實已經可以算得上是個小型的交易市場。

巷子口守著的探子已經沒了用武之地，正在呼呼大睡。

熙熙攘攘的叫賣聲傳得老遠，也沒人製止。

有時候還會碰到公安和治安隊的人換了製服進來買東西，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了。

尋衍知他們花了不到一小時就把自家的東西賣完了，這才去藥材商販紮堆的角落打聽烏靈參的售價。

但兩人心裏其實並不覺得這黑漆漆的藥材能賣出去，因為阿遙給他們報了個很高的價格，說低於這個數都不賣。

剛開始並不順利，有不認識烏靈參的，也有想低價把藥材騙走的。

但突然來了兩個藥材商主動競價，兩人要不是當事人，都要以為他們是托兒呢。

最終以一個特別離譜的高價把烏靈參賣出去了！

而競價成功的藥材商還滿臉寫著興奮。

蘇懷民直到把錢拿在手裏了，還覺得不可置信，小妹這是發了筆橫財啊。

尋衍知也覺得新鮮，難怪小姑娘當時發現這東西時，會高興成那個樣子。

東西都賣出去了，但今天的任務還沒完成。兩人隻能各自揣著一遝錢票，繼續在縣城裏四處閑逛。

以前總是來去匆匆，現在一留意觀察起來，還真讓他們發現了城裏暗藏著的商機。

一些學校門口，甚至是國營商店門口，都支起了流動攤子。

雖然都設在拐角不太顯眼的地方，也沒人吆喝叫賣，但顯然都是在兜售東西，個別攤子生意還不錯。

過路人對於這些攤子，都是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看來擺攤現象出現的時間不短了。

評估完可行性之後，兩人又開始踩點。

他們家賣的是吃食，當然要在學校或者工廠附近售賣。

但他們不止一次聽到城裏的家長囑咐孩子外麵東西不幹淨，不能亂吃。

所以還是工人的自由度更高一些。

而據打聽來的情況來看，縣城一共有三個工廠。

紡織廠食堂的夥食不錯，員工很少到外麵吃。

服裝廠的員工雖然對食堂怨聲載道，但廠裏效益不好，能在外頭改善夥食的有限。

隻有鋼材廠，食堂裏的菜色隻能說量大管飽，但員工們大都選擇吃點兒抗餓就算了，或者直接到外麵吃。

而且廠裏工資相對較高，是最適合他們擺攤的。

定下地點之後，兩人又實地考察了一番，還特意一直等到了中午吃飯時間。

果然就看到兩家和他們有一樣想法的小販匆匆趕來，下班的員工們也習以為常地一擁而上。

都是蛋炒飯、粉麵、饅頭、花卷等幾樣普通吃食，大部分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兩人對視一眼，分開排起隊來，在兩家小販處各買了一份午餐，試吃過後覺得完全比不上老三的手藝。

他們吃著沒那麽可口的午餐填飽肚子，心情卻很好。

家裏，被惦記了的老三，正按部就班，慢條斯理地開始備菜。

每個步驟都精益求精，一絲不苟，仿佛在完成什麽藝術品。

蘇懷誌早就習慣了他的風格，見慣不怪地上工去了。

而蘇之遙知道晚上會有自己懷念已久的各種小吃，走在路上都是一蹦一蹦的。

一到師父家，看到夏允書也來了，院子裏也沒有外人，索性就直接跟他倆說了晚上試菜的事情。

夏允書聽到要去她家裏吃飯，一副很不好意思，但又很想去的樣子。

蘇之遙沒有細想，隻顧著遊說她。

“我們需要沒吃過三哥手藝的人提出中肯的意見呢，你就是去幫忙的，怎麽反倒不好意思了？”

夏允書這才靦腆一笑，點頭同意了。

而小老頭得知他們家之所以要搞這個試吃會，是要偷偷去縣城裏擺攤的，也表示了支持。

“年輕人有想法，有幹勁兒，以後自然不差。”

“隻是這個時候做生意還得低調些，攤子交給你哥哥們，偶爾幫忙可以，別忘了自己的本職工作。”

蘇之遙虛心接受了師父的建議和要求。

大夥兒一同期待晚上試吃會的來臨，這一天就略顯得漫長了些。

終於要下班時間的時候，夏允書卻不見了蹤影，而村醫小院迎來了一個小不點兒。

三歲的小虎子一個人邁著小短腿，吧嗒吧嗒地朝蘇之遙跑過來，給她遞了一把紫色的小野花。

還露出標誌性的小虎牙笑容：“阿遙姐姐，我今天看到很漂亮的花花哦，都送給你！”

蘇之遙一把抱住小奶娃，被他咯咯咯的笑聲和給自己送花兒的舉動給萌化了。

和小孩兒摟摟抱抱了好一會兒之後，她決定臨時增加一個試吃名額，小虎子。

但是跟虎子爹實話實說，人家恐怕不肯讓虎子去她家裏。可又不能不告家長讓人著急。

蘇之遙於是慫恿小孩兒。

“你就回家和你爹說一聲，去阿遙姐姐家裏玩一小會兒，不多久姐姐就把你送回家了。”

虎子高高興興地點頭應了，蹬著小短腿，又吧嗒吧嗒地往家趕。

可不多會兒，虎子爹牽著小人兒過來了，小虎子看著興致不高的樣子。

蘇之遙暗道不好。

果然，就聽虎子爹說臨到飯點，家裏已經做好了飯菜，就不去她家添麻煩了。

又說要不是虎子非要把花送給她，也不會讓他這個時候出門的。

並且很委婉地表達了大家都困難，不用因為相熟起來，就特意照顧他們家。

蘇之遙看著小孩兒不但沒有哭鬧，反而認真想要聽懂他爹話裏的意思。

好像真在判斷自己是不是添了麻煩。

她有些心酸，更想帶他去家裏大吃一頓了。

可總不能說自己家裏其實沒有那麽困難，隻能幹巴巴再勸了幾次。

虎子爹當然還是沒同意，她才不得不偃旗息鼓了。

虎子反過來安慰她：“阿遙姐姐，沒關係的。不能去你家，那我明天來村醫爺爺家找你玩兒。”

臨走時已經又開心起來，朝蘇之遙揮手道別，臉上的笑容簡單幹淨。完全不知道自己錯過了怎樣一場盛宴。

蘇之遙遺憾地看著一大一小兩個背影漸行漸遠。

父親彎腰摸摸兒子的頭，誇獎他今天很聽話，回家獎勵一個雞蛋吃。

那小小的身影就心滿意足了，連腳步都是雀躍的。

蘇之遙有些感動，這父子倆大概就是這個時代大多數農村人的縮影吧。

淳樸，憨厚，雖然貧窮，卻仍有風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