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為首那個麵色嚴肅的男人,在看見她之後,臉色緩和了下來,這才讓她心裏安定了些。

“你們是民兵隊的同誌?來我們家有什麽事兒嗎?”

為首男人語氣急切。

“我們確實是民兵隊的。昨天晚上咱們村的小學老師吳巧巧出了事,現在已經被送到赤腳大夫那裏去了。”

“但是她的情況特殊,大夫讓他的女徒弟去給診治。你就是那女徒弟吧?”

蘇之遙心情複雜,讓她去給吳巧巧看診?

她要是去了,吳巧巧會不會直接從病**跳起來捶她?傷情會不會更加嚴重?

但這時顯然是沒辦法拒絕的,猶猶豫豫說不定還會被人懷疑,還不如爽快答應了。

隻能到了之後再見機行事了。

她一口應下,直接鎖了門,跟著民兵隊的人走了。

一邊走還一邊打聽:“吳巧巧昨天出了什麽事兒啊,她現在人怎麽樣了?”

被問到這個問題,幾個民兵隊的大小夥兒都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一個看著比較機靈的開了口。

“嗐,這種事哪個村子沒有一兩起的。隻要是大晚上,說誰家閨女出事兒了,那肯定就是被糟蹋了。”

“這二賴子可真不是個東西,竟然還下了藥,把人姑娘糟蹋得不成樣子。”

“都是一個村的,吳丫頭這麽出挑的,很少有人不認識。昨天見麵還跟我打過招呼呢,現在就變成那副慘樣了,這會兒還昏迷著呢。”

蘇之遙被這人的三言兩語給整得心情忽上忽下的。

怎麽糟蹋吳巧巧的人變成二賴子了?!王主任去哪兒了?

至於二賴子這人,她也是認識的,在他們村也挺“出眾”。

老光棍一個,不好好上工,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見到大姑娘小媳婦兒的都要言語調戲一番,誰見了都躲著走。

而吳巧巧還昏迷的這個消息,對蘇之遙來說倒是個好消息。

幾人又聊了一會兒,就到了村醫小院。

此時就連院門外都圍了不少來看熱鬧的人,三兩成群嘀嘀咕咕的,民兵隊的人趕都趕不走。

蘇之遙被帶著擠了進去之後,她師父一見她,朝隔間一揚下巴,示意她趕緊進去。

小老頭沉著臉,對著在隔間外頭對自己虎視眈眈的巧巧娘視若無睹。

他們家閨女出了這樣的事兒,家裏男人嫌丟臉,竟一個都沒出現,就隻有這個婦人跟著。

剛才吳巧巧被送來的時候,模樣淒慘,身上露出來的部分沒一塊好肉。

人命關天,小老頭也沒多想,就準備上前給人診治。

可巧巧娘直接把他從隔間罵了出來,嘴巴裏還不幹不淨的,大有把他和二賴子一概而論的架勢。

病人家屬不同意,作為大夫,他當然沒法兒給人救治,隻得請民兵隊幫忙把阿遙找來。

大夫明明就在旁邊,卻被親娘攔著不讓治,小老頭還有些替小姑娘覺得惋惜。

可巧巧娘把人在隔間安置好,也沒想著照顧一下,反而惦記著出來職責他。

要不是圍觀的三姑六婆過來勸阻,小老頭恐怕還要聽到不少汙言穢語。

蘇之遙也看出師父臉色不對,但暫時還顧不上。

她其實一點兒都不想進去看那種場麵,怕汙了眼睛,再產生點心理陰影。

可這時候也隻能硬著頭皮進了隔間。

吳巧巧身上的傷比她想象的要嚴重一些,淤青和曖昧的痕跡就不說了,甚至有很多地方被磋磨得見了血。

但一想到如果不是自己機敏,很可能承受這種後果的就是自己了。

她就半點兒都沒法同情此時正躺在**,無知無覺的吳巧巧。

檢查的時候,她不可避免地聞到了對方身上那股難言的氣味,也瞧見了那滿身斑駁的痕跡、汗漬和不明**。

後腦勺還有一處腫塊,但是不嚴重。

人之所以沒醒,大概是藥效過後,受刺激過大,加上勞累過度,才會一直昏迷著。

但除了不再是小姑娘之外,吳巧巧身上並沒有受到其他不能恢複的傷害。

身上那些外傷,養一養也就沒事兒了。

蘇之遙出了隔間,把自己的檢查結果通知了巧巧娘,又給開了一些常規的藥膏,告訴她可以直接把人帶回家上藥了。

巧巧娘卻不相信她。

“就你這樣才學沒多久的,就敢給人看病了?我們巧巧傷得那麽重,回去以後要是出了什麽事,你擔待得起嗎?”

小老頭自己被人指著鼻子罵的時候悶不吭聲,一副清者自清的樣子,這時候見小徒弟被人質疑,倒是坐不住了。

他直接走到了巧巧娘麵前。

“我在紅星村行醫十幾年,我敢用我的聲譽擔保,阿遙很有天賦,看這種基礎病症的病人,完全沒有問題。”

“你要是不信任老頭子,又質疑我的徒弟,那你就把你這閨女帶到別的地方看病去,我們擔待不起。”

巧巧娘訕訕的,這附近就他們這裏有個赤腳大夫。

其他村子的人看個病還得來他們紅星村呢,她還能上哪兒給閨女看病去?

原本一直默默待在一旁的夏允書這時候也開口了。

“吳嬸子,要不你就帶巧巧去縣醫院得了,沒人非要你來!這裏又沒人欠你的,怎麽逮著誰都罵呢?”

還想辯解一下的巧巧娘頓時就不說話了,他們家可沒錢給便宜閨女到縣城看病去!

尤其巧巧現在名聲都毀了,以後恐怕連份像樣的彩禮都撈不著,在她身上花再多錢也是白費。

她默不作聲付了藥錢,招呼幾個本家的嬸子一起,把吳巧巧背回了家。

而吳巧巧這個當事人,自始至終都沒有醒過來。

等人都散了之後,院子裏也就剩下師徒倆和小書母女倆。

夏嬸子在村子裏是出了名的賢妻良母。

自留地裏的瓜果蔬菜捯飭得比別家都水靈,每天靠著家裏的縫紉機,能補貼不少家用。

可惜這麽多年,隻生了夏允書一個閨女。

因此再賢惠能幹,也免不了總被人說閑話,也就養成了溫吞柔弱的性子。

她此時拉著小書的手直歎氣,感歎命運弄人。

“巧巧那孩子也怪可憐的,那麽好一個姑娘,不僅攤上了這樣一家人,現在又……”

她抬頭看了眼屋裏的兩個小姑娘,再次歎了口氣,和小老頭擺了擺手,先離開了。

夏允書等她娘走後,才悄悄朝蘇之遙低聲道。

“其實,我倒沒怎麽替吳巧巧可惜。她不是什麽好人,發生這種事說不定就是惡有惡報呢!”

見蘇之遙驚愕地看著自己,她連忙解釋。

“我這可不是汙蔑。我親眼看到過她偷偷打罵一個兩歲的娃娃,你都不知道她當時的樣子有多狠,別說那孩子,連我都被嚇傻了。”

“可惜那時也不在學校裏,我爹管不著。”

“你說,她對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娃娃都能下這麽重的手,背地裏還不知道做了多少歹毒的事情呢!”

蘇之遙很讚同:“我沒有不相信你,隻是沒想到,你的想法跟我一模一樣。”

兩個小姑娘英雄所見略同,正在那兒暗自偷著樂呢。

就被小老頭一聲輕咳打斷了:“咳咳,注意影響。”

他以眼神示意,讓她們幸災樂禍時要注意場合。

兩人順著他的眼神往門口看去,就見一個需要每天換藥的病人已經站在了門外。

她們於是不再閑聊,繼續了每天在小院的日常,仿佛今天和平常日子沒什麽兩樣。

而吳巧巧的人生,卻在這一天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