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懷民失魂落魄地回了家,他沒想到夏父會這麽反感自己。

不但說自己提出1000塊彩禮是侮辱了他們家的氣節,暗諷他一個做父親的出賣女兒。

甚至直言他無權無勢,又沒背景,拿著幾個臭錢就想娶他家閨女,簡直癡人說夢!

他當時心亂如麻,但也看出了對方的決心。

知道自己再說什麽都不會得到認同之後,蘇懷民沒有繼續死纏爛打。

而是想著幫一幫夏允書,他誠懇地提醒夏父。

“小書的相親對象不是個可以托付的人。對方一心隻想讓她嫁過去伺候人和生孩子,這樣的婚姻會毀了小書一輩子的。”

夏父一聽就怒了:“我把女兒當做掌上明珠養大,好不容易給她找了這麽好的人家,你個毛都沒長齊的後生,來我家大言不慚賭咒我毀了自己的女兒?”

“你安的什麽心?你給我滾!”

夏父作為師者,一向注重顏麵,很少對著外人這麽斯文掃地。

但他大聲嚷嚷著滾,並且朝蘇懷民砸了好幾本書,把他給趕出家門的場景,當天很多人都看到了,包括在隔壁聽到動靜的蘇之遙在內。

她看著失魂落魄的大哥,原本是想要罵夏父幾句的,可看到掙紮著跑出來,淚流滿麵的夏允書,又不忍心了。

隻能默默跟在大哥身後回了家。

到家後,蘇之遙眼見大哥萎靡不振,都想要慫恿他拉著小書私奔去了。

可是這個年代,出門沒有介紹信哪兒都去不了,而且大哥也不會這麽委屈了小書,私奔一途根本就行不通。

那就隻能從那個廠長入手了。

聽小書對他的形容,這樣一個人,應該不難找到把柄才對。

到時候直接甩到夏父麵前,看他還會不會固執地以為自己替閨女找的女婿千好萬好。

他們商量的時候,辭百川就在旁邊,原本默不作聲的他將這事兒攬了過去。

“查那廠長把柄這件事,可以交給我。”

蘇家兄妹感激地點頭,光靠他們自己,肯定費時費力,事倍功半。小舅舅願意幫忙當然是最好的。

終於,在辭百川的幫助下,幾人在婚禮的前一天找來了那個廠長劣跡斑斑的證據。

他雖然才27歲,之前在市裏任職時卻已經娶過兩任妻子了。

第一任是難產死的,可事實是,他媳婦兒懷著孕還被他和家裏人指使著當牛做馬,本就身體孱弱的人才會早產,香消玉殞。

第二任是個有脾氣的,嫁過去之後,不願意忍辱負重地被他們全家人苛待磋磨,娘家又有些權勢,不僅離了婚,還鬧得人盡皆知。

這個廠長於是因為個人作風問題,被下派到他們縣城服裝廠。

他總結了前兩任妻子的經驗,決定找一個農村丫頭結婚。

不僅能吃苦、耐磋磨,娘家又沒有權勢,夏允書還是個膽小怯懦的,就更符合他的要求了。

這些證據被拿到夏父麵前的時候,他麵色變了幾變,僵立當場。

蘇之遙這次陪著大哥一起來了夏家,看到夏父這個梗著脖子不願低頭的樣子,忍不住問他。

“夏叔,你的麵子真的比小書一輩子的幸福更重要嗎?”

聽完這句話,夏父似乎是一下子老了十歲,他把手裏的鑰匙遞給在旁邊哭得像個淚人的夏母。

“把她放出來吧。我待會兒親自去取消婚事。”

然而,幾個人打開房門,裏麵卻空無一人,隻有一封信,孤單單地躺在床榻上。

夏母看到這個情況,當即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蘇之遙把人扶到外頭的搖椅上坐好,檢查過並沒有什麽大礙之後,才又急匆匆跑回去。

就看到了仍舊愣著的大哥,和倔強地站著,沒有往裏走一步的夏父。

她哎呀一跺腳,自己進去把那封信拆開來看了。

爹,娘:

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女兒應該已經離開很遠很遠了。

我很感激你們的養育之恩。這麽多年你們一直待我很好,這一點我從來不否認。所以我很聽你們的話,任何事情都願意聽從安排。

但是,我過得並不開心。

爹總有一套管束女孩子的教條,我明白是為我好,可我很不喜歡。

娘也是總是偷偷跟我說,咱家沒有男孩子做頂梁柱,爹沒有因此就不要我們娘倆,所以要感恩,要事事忍讓。

但我其實想說,我也可以做家裏的頂梁柱。可惜你們看不見我。

一心想著找一個你們自認為靠譜的女婿,由他來撐起這個家。

這麽多年,我一直在勸說自己,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可是,我越來越壓抑得喘不過氣。

我知道這樁婚事會讓我們全家人都很有麵子。但我見過那個男人很多次,一次比一次討厭他,我很清楚他是一個多麽惡心的人。

我反抗過的,可這個家從來就沒有我的聲音。我喜歡什麽,厭惡什麽,一點兒都不重要。

為了不讓自己掉進深淵裏,我隻能任性一次了。

但你們可以一直當作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反正我就算還在,也都是透明的。

我會按時寄錢回來,不會忘了自己的責任。

也請你們放心,我是跟著一位海市的大老板走的,安全方麵不必擔心。

這位老板是上次廠長對我耍流氓的時候,救了我的那個人。他能給我在海市開工作證明,用一個全新的名字。

最後,如果你們願意的話,請幫我和阿遙說一聲抱歉,不能再做她的好姐妹了。

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她大哥,可惜那麽好的人,果然不會是我這樣沒有福氣的人可以覬覦的。

蘇懷民,祝你幸福。

夏允書留

蘇之遙念完後,眼淚潸然而下。

如果自己能再多關心小書一些,早早了解她的想法,她是不是就不用這樣破釜沉舟,跟著一個陌生人遠走異鄉了?

實在沒心情再理會這樣的父母,蘇之遙把信紙往夏父手裏一塞,就拉著自家大哥回家去了。

一路上,她一手擦著眼淚,一手牽著蘇懷民,還一邊安慰他。

“咱們回去就找小舅舅幫忙,他這麽神通廣大,一定能把小書找回來的。”

“她爸媽那個樣子,一看也是後悔了。等我們把小書找回來,那婚事肯定得吹,到時候一切又都可以回到正軌了。”

可惜,任憑辭百川再怎麽神通廣大,也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找到一個隱姓埋名,遠赴海市的人。而時間越久,找到的幾率也就越渺茫。

事情終究沒能再回到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