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六章 人妖之戀可否也

年輕道士也就二十來歲,英俊瀟灑,一身八卦道袍,身背一把七星寶劍,威風凜凜。

梁山覺得怪,因為年輕道士一臉興奮,見著胡麗不像是見著妖精,像是見著親人一般。

“臭道士,為什麽要糾纏於我?!”胡麗憤怒地喊道,“非要拆散我們夫妻倆。”說罷,胡麗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胡麗路過江州時碰到這年輕道士,被他瞧出真身,一路追來。

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娘子被道士欺負得哭了,圍觀者終於找到發出自己“正義之聲”的機會了。

“哪裏冒出的小道士,怎麽幹這種事?!”

“是啊,人家兩口子好好的,摻和什麽啊?”

“是不是看上那小娘子了?”

“我看是。”

……

張靜仙聽到周圍的閑言碎語,好懸一口熱血噴出來,雙目赤紅:“你們這些肉眼凡胎的家夥,不知道如今天翻地覆,妖孽叢生,魔子橫行,還在這貪戀美色,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分明就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居然說人家說妖精!”

“是啊,難道但凡好看一些的小娘子都是妖精變的?那奴家豈不也是……”說話的女人長得像“鳳姐”一樣,一邊說話還一邊扭著水桶一般的腰身。

“哇……”女人旁邊的壯漢直接就吐了。

……

張靜仙這一張口,就淹沒在人民的口水當中。

“妖精,看我不收了……”張靜仙怒發衝冠,就要衝過來,不知怎的,一隻手伸了過來,直接摁住了他。

“誰?”張靜仙腦袋一晃,差點把七星冠直接晃沒了,待看到梁山很突兀地出現在麵前時,嚇了一跳。

“打打殺殺從何體統?走!走個酒樓坐坐。”梁山一拍張靜仙肩膀,張靜仙立刻一陣迷糊,點了點頭。

點完頭,張靜仙才反應過來,就想掙脫梁山的手,發覺肩膀一沉,好懸沒塌下來,接著整個身子就不聽使喚。

“走吧,走吧。”梁山繼續和顏悅色地說道。

張靜仙臉脹得通紅,自己一雙膝蓋卻是一跳,果斷地邁出步子。張靜仙心裏一驚,知道遇到高人了。

這誰啊?

厲害得沒邊啊,張靜仙一路上“行俠仗義”,所到之處,宵小之輩無不手到擒來,卻沒想到在這荊州古城隨便一個人翻手就“鎮壓”他。

“張靜楚認識嗎?”

“啊?!”張靜仙語調頓時高了個八度,眼睛到處亂瞟,“她在哪裏?”

從這驚恐的聲音,梁山聽得出張靜楚在張家是怎麽個情況,大抵屬混世魔王之類的。梁山先是看張靜仙眉眼跟張靜楚像,然後是鼻子聞,再就是開天眼,基本上就斷定這年輕道士跟張靜楚有直係血緣關係。梁山這一甄別過程,其實跟後世DNA檢測也差不了多少。

“那是我妹!”張靜仙語調果斷地變了,居然有一絲諂媚,“您是?”

“我是她師父。”

“哎呀,這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嗎?”張靜仙麵色驚喜,江湖少俠風範頓時沒有了。

“你知道我?”

“知道知道,半年前我妹就來信了,告訴家裏麵說她跟了一個了不得的師父,哈哈,晚輩張靜仙見過前輩。”張靜仙深深彎下腰去。

幹寶寶看得目瞪口呆,心道這都是什麽關係啊?

胡麗也瞪大了眼,姐夫怎麽一會功夫跟這臭道士是一夥的呢?

“散了,都散了!”梁山大叫道,“都是熟人。”

路人見沒有熱鬧看,漸漸散去,梁山帶著三人就近走了家酒館進去。

二樓,臨窗幽靜的一位置,梁山坐下,另外三個都垂手站著,不敢坐。

“坐下,都坐下!”梁山臉上春風一般的笑容。

三個人聽話,老實地坐下。

“張靜仙,你先說說。”

張靜仙立刻眉飛色舞起來,把“妖孽叢生,魔子橫行”的江湖套話又說了一遍。

“天翻地覆是誰說的?”梁山問道。

“家父說的。”

梁山點點頭,老牌張家的確是有眼力,現在的的確確是一個時代發展的節點。

神道大興,妖修也好,魔修也好,紛紛出動,混跡人世間,這其中難免有任性妄為的,這就給了張靜仙這等修行世家蓬勃發展的機會。

張靜仙興奮的模樣,顯然是跟“就業態勢一片良好”有關。

妖修入世,從此世上也就多了斬妖除魔的道士,這種事情曆來是相輔相成的。

“就因為胡麗是妖修,所以你就要斬了她?”

“這個……”張靜仙脹紅了臉,有心說“是”,但是此刻他也看出來了,妹子的師父對這胡麗是袒護的。

“就因為出身不同,立場不同,就是天然的生死仇敵?”

張靜仙搔了搔頭,道:“這個倒沒有多想,就是覺得他們不應該這樣混跡人世!”說著張靜仙看了幹寶寶一眼,“還與人類結親,這更不行。”

梁山心裏歎了一口氣,後世小說家把法海描寫得破人婚姻的家夥,結果民間口碑大跌,殊不知真正的法海乃一道高僧,戒律甚嚴,哪裏會管人家小兩口的破事?

而眼前,張靜仙就趕著毀人姻緣的事,這個事說大了就結下難以了結的因果。

幹寶寶一臉怒色,道:“我家娘子是人是妖,關你小道士什麽事?”

張靜仙為之氣結,道:“你這書生,貪戀美色,不知這是取死之道嗎?”

幹寶寶對著胡麗道:“娘子,有朝一日,相公我變老了,不風流倜儻了,也沒人願意聽相公我說書了,也沒錢了,你會離開我嗎?”

胡麗立刻堅定地搖頭。

梁山眼睛一亮,沒想到幹寶寶整出接近“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無論健康還是疾病”之類話來。

“這位道長,我過去的渾家,嫌貧愛富,毅然寫《放夫書》一封,與之相比,我家娘子卻是有情有義得多。”

梁山心下暗讚,這書生反駁得很是犀利啊。

張靜仙一時語塞。

胡麗則感動莫名,如果不是見有人在,幾乎就要撲到幹寶寶懷裏。

“張靜仙,我來問你,世人有沒有三六九等?”梁山問道。

“有。”張靜仙點頭道。

“王族、世家高門、寒門豪強、平民手藝人、仆役奴才等等,這是現實,但有一樣,無論這人是什麽出身,隻要他是讀書人,世人對他就多幾分尊重,是不是這樣?”

“沒錯。”張靜仙想了想,妹子師父說的也是事實。

“所謂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就是這個道理。”

張靜仙心道,妹子師父這句話通俗易懂,堪稱至理名言啊。

這句話在後世就是:讀書改變命運。

出身有高低,但如果你是讀書人,即便是販夫走卒,但是你能出口成章,手不釋卷,人家就格外對幾分尊重。

“那麽妖修也好,魔修也好,還是人類的修士,其實都在修行路上走,出身不同,但大家都熱愛讀書,這是一個道理。”

張靜仙臉上露出思索之色。

“所以,不要管人家的出身,要看他們做的事是好是壞,斬妖除魔不是非我族內就一定要滅,而是那些為禍人間的,任意妄為的自然不能放過。”

張靜仙眼睛一亮,道:“前輩,晚輩明白了。”

“真明白呢?”“真明白了。”“那好,那咱們把酒言歡。”梁山哈哈一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