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什麽，我就是想再見見你，跟你說說話。”

石豔芬無聲地笑了笑，“也許，隻有你一個人從始至今，對我抱有善意，真心為我著想的人。”

“何苦呢！”

沈平安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其實看到她現在的模樣，便知道她過著怎麽樣的日子。

偏偏這種日子是她強求回來的。

不管是誰都無法幫助她。

隻有她自己去承擔。

“沒事。”

石豔芬笑容更燦爛。

不過看起來有點‘恐怖’，年紀輕輕笑起來滿臉的褶子。

一般人恐怕不敢跟她打交道。

隻見她又道：“平安，其實我還好。

起碼現在還活得好好的，你說是不是？”

“豔芬嫂子。”

沈平安暗暗歎了歎氣，“你會不會後悔？

如果選擇離開……”

“不會後悔，也不會離開。”

石豔芬有點恍惚，認真想了想，又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後不後悔。

不過對我們大家來說，應該是最好的局麵。

保住了所有人的顏麵。

我要是離開的話……

應該早活不了。”

“你現在的情況，也活不了多久。”

沈平安直言道：“看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你自己說說能活多久？

你繼續這樣熬下去，一年半載時間，你就沒命了。”

“我知道啊。”

石豔芬微微一笑，仿佛毫不在意，“其實，所有人都恨不得我死。

平安……

自從我拿起刀反抗那一刻。

我的命已經注定了。

娘家人不想我繼續活著，婆家人不讓我活著。

隻不過是遲死或者是早死罷了。

等我死了。

對娘家對婆家的影響才會消失。

隻要我繼續活著，對娘家和婆家人來說就是恥辱。

所以……

現在不過是走向屬於我的結局。”

“你……”

沈平安怔怔地望著她。

沒想到她早已經看透了這一點。

看著她眼眶溢出淚水……

沈平安第一次有了心酸的感覺。

不值。

一點都不值得。

如果這樣就要她付出生命的代價。

沈平安覺得太不值得了。

“平安，我早就接受這個事實。”

石豔芬抹去掉下來的淚水，又笑了起來，“不管怎麽樣，有你替我著想，替我打算，我覺得這輩子已經沒有遺憾了。”

“……”

沈平安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麽。

“今天見到你了，也跟你說了那麽多的話，我已經很滿足了。”

石豔芬臉上掛著‘猙獰’的笑容，“我想接下來的日子，恐怕沒機會再見到你。

我在這裏祝你金榜題名，考慮上你心儀的大學。

跟你心愛的人，平平安安過一輩子。

平安，你名字取得真好。

一輩子能平安就是福氣。”

說到這裏她站了起來，“我知道你要讀書。

我就不打擾你了。

平安。

再見了！”

帶著笑容跟沈平安揮了揮手。

沒待沈平安說什麽。

她轉身離開。

“等等！”

沈平安喊叫已經踏出門檻外麵的人。

石豔芬停了下來，“平安，你有話跟我說？”

“是的。”

沈平安點了點頭。

看著不成人樣的她，再次感到心酸，“你在這裏再呆一會兒，不要緊吧。”

“不要緊！”

石豔芬返回來坐下，解釋道：“我本來去地裏拔草，遲一點再去也不要緊。”

“豔芬嫂子。”

沈平安露出嚴肅之色，“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老實實回答應我。”

“好啊。”

石豔芬點了點頭，“不管你問什麽，我都會告訴你。”

“好。”

沈平安盯著她眼睛，“豔芬嫂子，如果讓你拋棄一切，包括你所有的親人。

你徹底離開這個地方。

讓你去其他地方生活，重新過跟現在不一樣的生活。

你願不願意？”

“去其他地方？”

石豔芬怔了一下，反問，“可以嗎？我可以到其他地方去生活？”

“可以，當然可以！”

沈平安點了點頭，“隻要你有勇氣重新生活，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過日子。

我可以叫人幫你忙，送你去遠方。

一個誰也不認識你的地方。

從今之後，你就跟這裏斷絕。

不管是你婆家還是你娘家，你都不要聯係了。

你敢不敢去？”

“這……”

一個抱著自己必死決心的人。

突然給一個活下去的希望。

石豔芬不僅有點懵，還有點不敢相信。

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她愣愣地問道：“平安，你沒開玩笑？”

“當然沒開玩笑。”

沈平安歎了一口氣，“你沒有錯，一點都沒有錯，卻要因為成全別人的麵子而付出自己的生命。

我覺得不值得。

為可笑的麵子卻要你而付出生命的代價。

如果你有勇氣離開這裏。

不如就走這條路好了。

我不敢保證你將來過怎麽樣的日子。

也不敢保證你長命百歲福壽安康。

起碼是一條希望之路。

至於你能不能走出一條康莊大道，就看你自己的本事。

不過我覺得你有一股狠勁，也有一股拚勁。

說不定你將來會有不一樣的人生。

就要看你想不想去試一試。”

“平安，你真好。”

石豔芬望著眼前的人，不禁喃喃自語，“我知道，這個世上，隻有你，你才會真心替我考慮。

上一次是這樣。

沒想到這次來見你……

你又指給我一條路。

平安……

我總算明白，為什麽非要來見你一麵。

原來我心裏也在期待著什麽。

如此看來我這輩子貴人，就是你了。”

“你的意思是？”

“聽你的！”

“聽我的？真的聽我的？”

“對，聽你的。”

石豔芬笑了。

眼淚卻再次滴滴往下掉，“我已經準備好隨時會死去的人。

我還怕什麽。

就算我會死在外麵，我也心甘情願。

有機會不死在他們麵前，也許是我最後的尊嚴。”

“別想著死不死的。”

沈平安擰起了眉頭，“既然我們想辦法把你弄出去，就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好，我聽你的。”

石豔芬再次笑起來。

不管笑容有多‘恐怕’，她還是笑不停。

淚水仍然停不下來。

沈平安看到她似喜似狂似癲似瘋的表情，才明白她有多麽壓抑，多麽希望活下去。

隻要能活著，誰願意去死。

偏偏想要她死的人，卻是她最在乎的親人。

半晌。

石豔芬終於控製住情緒。

“平安，對不起。”

石豔芬抹著臉上的淚水，向她道歉，“讓你見笑了。”

“不要緊。”

沈平安笑了笑，“你回去，跟平常一樣。

不過盡量不要再虧待自己。

偷偷吃點東西。

實在不行，你過幾天開始串門向那些長輩們要點吃的。

其實大家都知道你的情況。

她們不會計較太多。

找到機會就多去轉轉。

等到將來你丟失了，不見了，人家不會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