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八,天晴,烈陽當空。
顧飛沉這一次也要進山,不過,左荔倒也不擔心她的安危。
因為這一次四個村,以及鮮少鎮上最有名的進山人都找來了,組成了一個小隊。
除此之外,還有幾十名顧飛沉在外麵叫來的外援。
這些人之中,有許多是他曾經的隊友。
也就是說,都是專業人士。
因為這一次進山,是抱著清理出一塊安全區域的目的。
並且還要安裝上安全網這些東西,所以需要專業人士以及一些強壯的人。
這一天,對於小橋鎮以及周邊四個村落的人來說,都是特殊的一天。
甚至他們還不知道從哪裏去找到了爆竹。
在進山人進山之前,放了爆竹。
然後幾乎所有人都到了山下。
目送著他們進山,左荔也在其中。
她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還堅持要跟著顧飛沉他們進山,
以她的體力,隻會成為累贅。
而且這一次進山,也並不是沒有絲毫的危險。
畢竟山裏麵有一些猛獸的存在。
即使他們人這麽多,也帶了一些工具,能夠最大程度的保證他們一行人的安全。
但是意外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到來。
左荔看顧飛沉他們的身影消失,臉上流露出了擔憂。
蔣緋在旁邊看到拍了拍他,“你放心吧,這麽一座小山,對於顧飛沉來說,簡直不要太容易。
更別說這一次還跟著這麽多人,這一次清山活動一定可以成功的。”
說到這裏,蔣緋頓了頓,目光落在左荔的臉上,神情有些恍惚。
如今的左荔是嬌弱的,也是美麗的。
他有著白皙的肌膚以及纖細的四肢,眼眸如春水一般瑩瑩,看上去就嬌嬌嫩嫩的,是那種要人精心嗬護,養在家裏的家花。
但蔣緋曾經見過左荔不一樣的樣子,
那個時候她還叫洛雪茶,是一名十分優秀的軍人。
那些年,她所有樣子,都隻有蔣緋一個人見到。
因為那個時候的蔣緋,隻能夠存在於她的周圍。
沒有人能夠看到她。
而她能時時刻刻看到的人,也隻有洛雪茶。
所以那一陣子在蔣緋想來,她們是最親近的人。
即使,洛雪茶當時並不知道她的存在。
那個時候的洛雪茶出任務,會踏足最肮髒的貧民區。
他整個人明明與那裏格格不入,但是當她走入其中的時候,就沒有人懷疑他不是貧民窟的人。
她會將自己渾身弄得髒兮兮的,隻希望能夠完成任務。
也會去到那危險重重的原始叢林之中抓捕逃犯。
那裏真的太危險了。
一隻蚊子,都能要了一個人的命。
在那遮天蔽日的原始叢林之中,樹木高得仿佛能夠直入雲霄,抬頭的時候甚至都看不見天光。
可哪怕是那樣的地方,她都目睹著洛雪茶堅強的活了下來。
也不是沒有危險的時候。
槍林彈雨之中,洛雪茶也曾受傷,也差點熬不過去。
蔣緋那個時候。已經將落雪茶當成了自己和這個世界唯一的紐帶。
為她擔憂,明明洛雪茶聽不到,卻不斷地在他耳邊鼓勵著她,希望她能夠熬過去。
而後來,顧飛沉所經曆的一切,也不過是複刻了一遍洛雪茶的道路罷了。
所以洛雪茶對顧飛沉這一次進山,沒有任何的擔憂。
她想到這裏,看著如今的左荔忍不住握緊了她的手。
與其讓她時時刻刻的處於危險之中,她更希望左荔過現在的生活。
她曾經身上承載了太多。
不是一句拋頭顱,灑熱血就能夠形容的。
那是無數個行走在黑夜中,沒有身份直麵危險的日子。
是無數個與死亡擦肩而過的驚心時刻。
也是愛國熱血湧動的無數個瞬間。
她受的苦已經夠多了,如今這樣平穩的生活才應該屬於她。
如今的她,就不需要自己去衝鋒陷陣了。
想到這裏,她對顧飛沉也認同了一些。
因為顧飛沉扛起了曾經左荔身上的責任。
所以左荔才能夠做一個平凡人吧。
這兩個人。還真的是天生一對呢。
她想。就算還有別人的出現,也不可能讓兩人的感情破裂。
而那些妄圖插足兩人感情的人,最後也隻能無功而返。
蔣緋雖然心裏也有點酸酸的,畢竟在她看來,自己和左荔才應當是這世上最親密的人。
不過若那人是顧飛沉的話,她就勉勉強強的退開一些吧。
若不是顧飛沉的話,她也永遠沒辦法再靠左荔這麽近。
隻是蔣緋沒有想到,自己剛這麽想,就見到了一個想要插足的人。
蔣緋見到這個名為宣炎的人,是在顧飛沉進山的第二天。
顧飛沉他們進山,肯定不會一日兩日就出來。
說不定還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夠行動。
畢竟這一次他們進山,除了清山活動,也要尋找適合人參生長的地區,甚至還要裝上安全網。
林林總總你,可謂是任務繁重。
而在他們進山的這段時間,左荔和蔣緋也自然不可能閑著。
——如今呢,蔣匪除了是學校裏麵的蔣老師之外,也差不多成了左荔的秘書。
學校不開課的日子,他都是去到左荔的家,甚至在左荔家裏麵,她都有一間屬於她的房間了。
可以說,由此就可以看出他們多麽有有多麽的忙碌。
甚至大部分時間,很有可能就趴在書房裏麵睡過去。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脖子酸疼得厲害。
即使如今之前左荔的果園計劃,以及養魚計劃這些已經買好。
並且樹苗栽種了,魚苗也放進了專門圈出來的飼養區域。
可這些事情,左荔每天都要去關心一遍。
除此之外,還有學校那邊也已經開始動工,要擴建大一些。
除此之外,左荔還會去到各個村子開展宣傳活動。
就宣傳活動,自然是告訴家長們讀書的好處。
當然,為了能夠讓更多的人走進學堂,左荔也在積極的辦理關於學校的慈善基金這方麵的事情。
慈善基金這個概念,早就已經有了。
隻是大部分是在國外。
國內這方麵,尚且這方麵還處於一個貧瘠狀態。
左荔已經拜托了趙唐羽,讓他在港城那邊先宣揚一下。
左荔他們倒是可以拿出這部分錢。
但是還是那句話,他們需要保證長期的供給。
而且一旦他們什麽都花自己的錢的話,那麽也不不是什麽好事。
總會養出一些不知好歹的人。
可哪怕左荔已經想得這麽好了,但依舊還是會有一些唱反調的人。
比如說今天,左荔到學校去監工的時候,就在校門口遇到了胡攪蠻纏的人。
這是一個叫唐如的十四歲少女的舅舅。
“鎮長夫人,我就不明白了,難不成是招不到別的人了嗎?招不到男人了嗎?非得讓我們小如來學校裏麵幹活。
他以後可是我趙家的媳婦兒,如今這樣在外麵拋頭露臉的,我兒子的臉往哪擱?”
左荔是知道,如今一些偏遠地區還是有近親結婚的事情。
甚至這類的事情也不是個別例子,畢竟一些偏遠山區交通不便,要想繁殖後代,也隻能夠和近處的人結婚,
而近處往上數三代,說不定都是同一個祖宗。
可為了能夠延續,這也沒有辦法的事情。
但是聽到麵前唐如的舅舅說這樣的話的時候,左荔依舊覺得心頭泛著惡心。
同時,又有一種悲哀在心底縈繞。
唐如可才十四歲,並且還是一個十分聰明乖巧的姑娘。
雖然小的時候沒有上過學,但是卻非常的聰明。
自學了不少的字,所以後來被左荔發現之後,就讓她在學校來幫著打掃一下衛生的同時,也有機會跟著空閑的蔣緋學上幾個字。
左荔有時候也會親自教她。
她學習很認真,也很努力。
甚至在左荔和蔣緋忙碌的時候,她也會自己去聽別的老師講課。
又或者自學。
總之是一個非常乖巧伶俐的姑娘。
除了學習方麵,她十分努力之外,她也將學校裏麵的一些瑣事打理的特別好,甚至有一些小朋友也特別的喜歡她。
甚至她還做得一手好菜,明明沒有什麽調料,但那些菜經過她的手,總能變得美味一些。
左荔的廚藝就已經很好,但她很好,也是需要借助工具以及要有材料才行。
而唐如就更加厲害了,明明沒有什麽調料,她也能夠將那平凡的菜做得入口時,總讓人感歎一句好吃。
可就是這麽一個乖巧伶俐的姑娘,已經訂婚了。
而且訂婚的對象。還是舅舅的兒子。
也就是說,是唐如的表哥。
“舅舅這和左阿姨沒有關係,全部都是我自己的主意,舅舅,你別和左阿姨這麽說。”
唐如的皮膚有些黝黑深的也瘦瘦小小的,身高差不多才一米五出頭。
然而這個女孩有一雙十分靈動的眼睛,這雙眼睛仿佛會說話一般。
當初也正是因為這雙眼睛,左荔才注意到她。
而此時這雙靈動的眼睛之中,滿是驚懼和害怕。
她在旁邊聽到自己舅舅這麽說,臉色煞白。
有些著急的拉住了她的舅舅。
而她舅舅卻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臉上,“你現在還敢在這裏說話。我讓你一天天在這裏不務正業,
怎麽的?家裏的活不幹了嗎?你以為你多認識幾個字就了不得,以後就能夠飛出這山裏當什麽金鳳凰嗎?
我跟你說,你就是我兒子的媳婦,無論以後是什麽樣子,你都是老趙家的人。”
“夠了,”左荔怒吼一聲,將唐如拉在了自己的身邊,心疼的摸了摸她被打紅腫的臉。
對著這唐如的舅舅怒目而視,“你打孩子做什麽?男人的手是用來打女人的嗎?”
說到這裏,左荔也有一點生氣。
這個年代,男人打女人的情況還是挺普遍的。
外麵雖然吼著女人也能頂半邊天,但是那些家裏哪一個不是男人當家的!
男人在體型上天生就優於女人。
生氣的時候打女人一巴掌,在他們看來是再正常不過的。
更過分的,可能會拿著鞭子抽。
這種事情,哪怕是在這小橋鎮左荔都知道發生了不少。
甚至一些嬸子偶爾都會說起,自己年輕的時候被男人打的事。
左荔印象最深刻的是,就有一個嬸子被男人打得流產的事。
雖然那嬸子現在說起來隻是雲淡風輕的,但是左荔一想就知道,當時她有多麽的疼。
孩子沒了,還是被丈夫親自打沒的。
恐怕,偶爾想起來的時候都會覺得窒息吧!
這個年代女人,真的太難了!
這唐如的舅舅,對左荔還是有一些尊重的。
此時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我這不是沒忍住嗎?鎮長夫人,你是不知道我們有多困難?
唐如以前在家裏還能幫著做點活,如今她不在家裏了,活兒都讓我那個妹子做了。
我妹子自從生了她之後,身體就不好,所以鎮長夫人讓唐如回去吧,不要在學校裏麵了。”
左荔冷笑:“可是小如在學校裏麵做的那些活,我都是給了工錢的。
他父母也都是答應了的,不僅如此,小茹空閑的時候,也會回家裏幫母親幹活,哪裏就閑著了?
別說你隻是他的舅舅,哪怕以後她嫁到你們家,成了你兒媳婦。
你也沒辦法操控一個自由的人,別將家長那一套在現在來說。
這些我都不聽,你給我聽著,現在外麵就是新社會,人人都在喊著,女人也能頂半邊天。
你們男人就別想著,還像以前那麽隨隨便便動手就打女人孩子。
各位嬸子,還有姑娘們,以後如果你們男人打你們,或者動手往死裏打你們的孩子,發生這樣的事情,那就來這裏找我。
我會替你們做主,這樣的人,會少很多福利。”
這唐如的舅舅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打了唐如一巴掌,居然扯出了這種事情。
他現在都能感覺到周圍那些女人眼裏的光彩,以及他還有一些男人看他那憤怒的目光。
甚至他看到自家婆娘的眼睛,都亮了一些。
他著急了,“別呀,鎮長夫人,我不過是太生氣了,所以才打了小如一巴掌。
而且男人打女人這種事情,不是很正常的嗎?”
“哪裏正常了,你看到我家那口子打我了嗎?我們來這裏就是要改變你這種腐朽的思想。”
說到這裏,她摟緊了唐如目光,四下掃去,對眾人道:“各位,我都讓你們聽著男人打女人,從來都不是天經地義的,
現在國家是允許離婚的,我知道大家可能不知道女人離婚後該怎麽活?
那我告訴你們,如果是因為男方的錯,你們離婚了的話,那我會為你們提供工作崗位。
我這裏從來都是歡迎自強不息的女人的,因為我也是女人,有句話就是姐妹應該幫助姐妹。
除此之外,還有些話,我今天就想當著大家的麵告訴大家。
我知道,大家都覺得女孩子讀書沒有什麽用,可是我問你們一句,若你們之中,你們曾經在小區這個年紀能夠上的話,你們要不要上學?
你們想不想像我一樣過上好日子,想不想以後出去不用動勞動力,用腦子就能掙錢。
承認吧,你們都想,隻是你們那個時候沒有條件,而如今我把更好的條件擺在了你們兒女麵前,你們難道還要拒絕嗎?
你們自己一輩子隻能被困在這一望無際的深山之中,難道還想讓自己的兒女也隻能困在這裏嗎?
我隻能告訴大家,這世上有許多條能夠過上好日子的路,但是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讀書是最好的路,也是一條捷徑。”
左荔這番話後,現場陷入了一陣沉默。
緊接著不少人都交頭接耳。
這時候有一個老太太站了出來,道:“我要把我的孫女送來讀書。”
“沒錯,鎮長夫人說的對,我們自己一隻能困在深山之中,麵朝黃土背朝天,但是不能讓我們的兒女也隻能夠這樣。”
“以後我也要把我的兒子,女兒都送來。”
“我女兒今年才三歲,等她再大一點,我也把她送來讀書!”
左荔聽到,露出了一個笑容。
一扭頭,就看到不遠處的宣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