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黛撲了個空,沒能堵到那個記者。

在報館裏,是與之通過電話的田主任接待的她。

田恒專門負責發行報刊這塊,僅過去大半日,當天報紙已售罄。

要不是顧青黛這位正主找上門,他們都打算加印繼續賣。

顧青黛同她的醒獅茶樓一樣,名聲早在灤城中耳熟能詳。

見過她本人的又都不得不承認,她確是個才色雙全的女子。

且她又與灤城幾位舉足輕重的公子哥兒走得很近,甚至傳出過和漕幫魁首的豔色緋聞。

這樣一位人物,突然爆出多年前已定過親事,未婚夫婿找上門,她竟鬧起悔婚,理由是她嫌對方太貧窮。

人證物證俱全,很難不吊起百姓們的好奇心。

縱使好多人骨子裏嫌貧愛富,但在表麵上也都會裝得脂膏不潤。

這與樊錚和丁沫妍解除婚約的情形大為不同。

他們之間樊錚是過錯方,有未婚妻的情況下還在外包養紅倌兒。

樊家比丁家有錢有勢,站在外人的角度上看,丁沫妍那是不貪圖富貴、追求真愛的表現。

換到顧青黛身上,就變成雖沒觸犯律法,卻被釘在道德領域的審判架上。

田恒是在接到顧青黛電話後,才將書局老板和報上主人公對上號。

“顧掌櫃,真不好意思,小辛他今早剛去省城出差,我才知道信兒,讓您白跑一趟。”

去誘騙顧百順,寫下這篇報道的記者,名喚辛全。

田恒不是真心包庇辛全,可也不能前腳剛為報館創造出高收益,後腳就把人推出去不管不顧。

“盛灤日刊,你們很可以啊!”顧青黛訾笑點點下頦。

這家報館不是以時政要聞著名,而是以文娛花邊故事站住的腳跟。

書局代賣報紙,所以田恒才會和書局前老板相對熟悉。

“今兒我賣了一早上自己的新聞,田主任猜下我是什麽心情呢?”顧青黛陰陽怪氣地誚諷。

田恒是個胖墩墩的眼鏡男,他點頭哈腰賠起笑臉:“顧掌櫃,這裏麵定有什麽誤會呀。”

顧青黛揚聲斥責:“這話我還想問問你!”

“要不這樣行不行,等辛全出差回來,我立刻讓他去見你。”

“等辛全回來黃瓜菜都得涼透,您把我當三歲小孩兒哄?”

“顧掌櫃,咱們日後還得長長久久的合作,我何故把您給得罪下啊?”

顧青黛扯過田恒的方椅坐下去,“今兒這事解決不明白,咱們就沒日後可言!”

田恒沒料到顧青黛能這般不依不饒,報道出現誇大其詞的現象也算常見。

但她的整篇報道裏,絕大部分當屬事實吧?

換做別的女人,這時候早羞愧得尋死膩活,很怕出門被旁人譴責講究死。

“叫你們館長出來見我!”

沒見到連北川的人,那令人畏葸寒戰的嗓音已從門口傳進來。

顧青黛來時,報館眾人僅投來異樣目光,至多是在底下竊竊私語。

連北川一臨門,整個報館內立時鴉雀無聲,連大氣兒都不敢喘了。

顧青黛迅捷站起身,先瞪了眼跟在身後的邵山。

邵山無辜攤手,這一回不是他告的密。

也對,那份報紙連北川怎能沒“欣賞”過?

館長的確沒在館裏坐班,田恒彎腰硬頭去迎連北川大駕。

怎麽也沒想到,他們這小報館竟能把連二爺給招惹來。

連北川直衝衝往裏走,語氣輕蔑地質問:“田主任能代表館長嗎?”

他尋到顧青黛的身影走近了,方停下腳步。

“這,這我哪能呀。”田恒嬉皮笑臉地答話。

“我給你半個小時時間把他找回來,如果不能,你們這盛灤日刊明天起就關門大吉吧!”連北川正顏厲色,仿佛隨時都要動手拆了他們報館。

田恒哪敢再搪塞糊弄,屁顛顛地跑出去找人。

顧青黛輕聲嗔怪:“你這叫仗勢欺人。”

連北川麵色冷然:“氣不過,我就想管閑事。”

“我自己的事,自己能解決好。”

“我信你,但我就想管。”

“我怎麽覺得這時候,你應是恍然大悟看清我嘴臉時機呀。”

“你是什麽嘴臉,用得著報紙告訴我?這事我來解決,你得付我錢,回頭補個字據給我。”連北川一本正經地提出要求。

顧青黛的心怦怦跳起來,“你能別管我嗎?”

“我原想把市麵上的報紙全買下來,跟咱倆在省城那次一樣。但想想這件事可能還有後續,直接找到源頭製止效果會更好。”

“你裝聽不見我說話是吧?”

“這未必是件壞事,顧百順從此再不敢打你主意了。”

田恒很快回來,不但帶回館長,還有辛全。

才過去多久,人就到齊了!

館長是個矮小老頭,穿一身半舊長袍,腋下夾著個掉了皮的公文包。

他帶辛全去參加一個茶話會,由管理文化方麵的連副縣長召開。

外界都在傳,連凱是連家的親戚、座上賓。

館長本還想跟連凱套套近乎,好多為報館謀求些好處。

這可倒好,連家真正的當家人連二爺,已現身在自家報館裏!

連北川進到館長辦公間裏,便一屁股坐到館長的椅子上。

他翹起二郎腿直截了當:“明兒你們登報澄清,今日所述之事全是假的。”

“這……”館長為難地瞟一眼辛全。

“你們隻要按我說的去做,這件事就到此結束,其他的我便不再追究,否則咱們就好好掰扯掰扯!”

辛全看上去挺周正,高高瘦瘦還有點書卷氣,“我不,我報道的都是事實。”

“好,我去告你誹謗,當事人顧百順在我手裏,他會出麵澄清一切。”

“紅紙婚約在我手裏,那不會有假。”

“我手裏還有十份一模一樣的,前朝古跡我都能仿,何況是那一張破紙。”

“欲蓋擬彰,你們這麽做,隻能證明我爆料是真!”

“告你一人有什麽意思,我得把你們報館大大小小的黑料全查一遍。有沒有按時捐稅?有沒有賄賂官員?有沒有影射要人?”

館長和田主任已冷汗直流,連北川身為商會會長,想得到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太簡單了。

“我們澄清,現在就寫通稿,明兒一早肯定見報!”館長不想因小失大,他們得罪不起連家。

辛全怨恨地看向館長和田主任,了然這份差事已做到頭了,索性發怒離場。

久不做聲的顧青黛橫在門口,“你是收了曲碧茜的錢還是鍾伶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