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潔妤丟盔卸甲逃離連氏公館,後悔聽了鍾伶的話跑來這一趟。

世俗觀念裏男人不都對女人的名節、清譽在乎極了嗎?

哪怕女子真是清白的,可一旦傳出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緋聞,男子大抵俱會在意、膈應吧?

為何在連北川的神色裏,沒有發覺半分懷疑和動搖?

梅潔妤猜想,應是連北川根本不在意顧青黛才對。

不然哪個男人能接受得了這種事?

就是連北川最後反過頭說教她的那些話,讓梅潔妤久久不能忘懷。

連北川提到的那些字眼,什麽“尊重”、“卑微”、“珍惜”,是她曾經想都不敢想的。

可如今早上了宋嶽霆的賊船,過慣紙醉金迷的生活,哪能中途再下車?

她隻得硬著頭皮往前走,籠絡住宋嶽霆的心,讓他繼續捧自己,讓她的歌女生涯能持續的長遠一些。

梅潔妤今晚來此,是和嶽門舞廳那邊請了病假。

鍾伶也和她約定好,會在梅家門口等候自己,要她把和連北川溝通的結果複述一番,好為她們倆下一步行動做打算。

然而梅潔妤已在自家巷口等了甚久,均未看到鍾伶的身影。

她來回踱步徘徊,多次打開懷表看時間,直到午夜來臨,鍾伶仍未現身。

梅潔妤終於咂摸過味來,鍾伶該不會是耍她吧?

忽悠她出頭去找連北川,痛恨、搞垮顧青黛是真,但根本沒替她考慮過後果。

她到底是擠走鍾伶的壞女人,鍾伶怎會不恨她?

梅潔妤懊悔不已,前兒是她頭腦發熱,輕信了鍾伶。

鍾伶怎麽能掐得那麽準?料定那晚她受了大辱?

鍾伶跟宋嶽霆的日子也不算短,定是收買了身邊人做內線。

可到底會是誰呢?那人就不怕讓宋嶽霆查出來?

梅潔妤變得擔驚受怕,恐她去找連北川這件事被捅出去。

若連北川肯信還好,若連北川不予理會,她不是成了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鍾伶這日心情頗好,天一蒙蒙亮,便從顧家老宅後門溜出來。

她從不走正門,也從不白天來此,因為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和顧青鬆的關係。

得虧顧青鬆這傻小子是個未經人事的,不費吹灰之力就讓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從顧青鬆那裏陸陸續續騙到不少錢財,再拿這筆錢去應酬、運作,轉過來再去對付顧青黛。

正是因為顧青鬆在背後替她支撐,她才能度過那段最難捱的時光。

但亦正是從和顧青鬆偷偷摸摸交往,令她悟出一套與人相處的模式。

不光和顧青鬆偷偷摸摸見不得人,和曲碧茜同是這般,和辛全也是這樣,就更別提梅潔妤與她收買的那個宋嶽霆身邊的線人。

過去幾日,鍾伶已確係梅潔妤去找過連北川了。

她當然希望梅潔妤能說動連北川,讓連北川和顧青黛之間產生嫌隙最好。

即便梅潔妤沒能成功,後期被宋嶽霆知曉、被連北川顧青黛記恨,都跟她鍾伶沒有任何關係。

誰有什麽證據能證明,是她教唆指使的呢?

鍾伶摸摸咕嚕嚕叫的肚子,昨晚和顧青鬆放縱的太晚,折騰得都快散了架。

此刻餓極了,見到前麵路邊有賣早點的小攤,遂急匆匆跑過去。

鍾伶買了一碗豆漿幾個包子,坐在露天桌椅上準備吃下去。

就在此時,一個蓬頭垢麵的女人從身後躥出來,奪過鍾伶的早點狼吞虎咽吃起來。

鍾伶剛想叫罵,方認出眼前這瘋癲女人是曲碧茜。

她沉默半刻,一句話都沒跟曲碧茜說,起身調頭就走。

曲碧茜喝光碗中豆漿,邊往嘴裏塞包子邊追趕上鍾伶。

“逮住你的人影真不容易,利用完我就棄之不顧?鍾伶,你好狠的心呐!”

“我們認識嗎?這位姑娘莫不是認錯人了?”

鍾伶這一套屢試不爽,在辛全那裏用的很成功,讓她更有信心拿來對付曲碧茜。

“你,你翻臉不認人是吧?”

曲碧茜本想列舉鍾伶的“罪證”,可剛一開口就停頓下來。

直到這時她才恍然大悟,從頭到尾鍾伶好像從未沾染過任何事,動手露麵的事全都是她去做的。

鍾伶鄙薄乜斜她,“請你不要攔我的去路,否則我可要喊人了。”

“你不可能一直這麽走運,顧青黛不會放過你,她絕對會找你報仇!”

“哦?是嗎?我好害怕呀!”鍾伶抬臂推開曲碧茜,邁著搖曳的步伐走遠。

曲碧茜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再一次追攆上去,拚盡全力撕打起鍾伶。

鍾伶好歹有點唱念做打的功底,曲碧茜則疾病纏身更好幾日沒吃飽飯。

結果可想而知,鍾伶三兩下就把曲碧茜給製伏,“這位小姐,你發什麽瘋?再這樣我真報警說你騷擾了!”

“給我點錢總可以吧?我真快活不下去!把我逼急了,咱倆同歸於盡!”

“嚇唬誰呢?我知道顧青黛找過你,你也出賣了我,但能怎麽樣?我現在不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裏?”

鍾伶俯下身將曲碧茜拖拽起身,並附在她耳邊低聲咕噥幾句。

這話太具諷刺性,氣得曲碧茜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書寓外的世道怎會如此凶險?那些年她在書寓裏過得太安逸,那時除了沒有自由,尚且能維持住體麵的生活。

鍾伶自身上摸出來兩塊銀元,往曲碧茜腳下一扔,“拿去花吧。”

話罷,鍾伶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曲碧茜萬般屈辱,到底撿起那兩塊銀元,她總得吃飯續命呀!

顧青鬆美滋滋地坐在長櫃台裏發呆,顏豔和馬雨瞅他半晌才反應過來。

“你們倆看我幹什麽?”

“二掌櫃心裏藏著什麽美事呢?老這麽自顧自地傻樂?”馬雨撞他一下肩頭,幽幽地奚落。

顧青鬆矢口否認:“你胡說八道什麽?哎,我姐姐呢?一大清早過來就沒瞧見她的影兒?又出去啦?”

顏豔和馬雨同時點頭,顧青鬆連忙追問:“她又去幹什麽了?”

二人再度同時搖搖頭,還真不知顧青黛去了哪裏。

此時顧青黛正坐在顧家老宅的堂屋裏,手裏托著敏姐為她沏來的熱茶,慢悠悠地呷了一口。

敏姐和看大門的丁老漢就站在她對麵,二人正如此這般地交代知道的一切。

他們倆早倒戈過來,成為了顧青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