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黛他們離開後,宋嶽霆又恢複原先那副麵孔。

去顧百順家也就是顧方圓老宅赴宴,宋嶽霆完全沒跟他們商量,直接替他們安排做主了。

他們又是生氣又是畏懼,漕幫的人怎麽一點道理規矩都不講?

“今晚你們隨我去吃飯,然後派人去顧老七家弄死他。”

宋嶽霆看著兩腿戰栗的顧呈祥,和不停擦汗的顧存惠,發出輕蔑地笑聲。

“我在幫你們製造不在場證明。”

“非得這麽做嗎?”顧存惠始終重複這個問題。

“你們樂意讓棉紗廠順利建起來?顧方圓已被他們打掉,那麽多田地全歸了那個顧百順。”宋嶽霆加重語氣,想挑起這幾位顧老爺心中的怒意。

“那顧百順就是小人得誌!”顧呈祥沒憋住,跺腳叫罵一聲。

“他們今兒都沒提改糧種棉的事?為什麽?還不是打定主意不與你們合作,一點甜頭都不留給你們!”宋嶽霆接著往痛楚上捅。

“他們……他們到底想幹什麽呀!”顧呈祥和顧存惠都變得慌張起來。

宋嶽霆肆無忌憚地抽起洋煙,“讓你們變成下一個顧方圓,到時候地歸了他們,想怎麽種人家自己決定。”

幾句話戳中兩位顧老爺的要害,倆人之前絮絮叨叨半天,俱沒敢輕易下決心。

讓宋嶽霆一通點撥慫恿,到底橫下心來,反正顧老七一家隨他們擺布。

“那個顧鳳鳴啊,帶不帶他同去隨你們的便。”宋嶽霆又暗戳戳地使壞。

顧呈祥和顧存惠立即會意,到時候隻有顧鳳鳴不與眾人在一起,被懷疑的話第一人也應是他。

二人聽從宋嶽霆的指示布置好一切,派了兩個機靈護院去往顧老七家裏。

夕陽斜下,宋嶽霆跟從兩位顧老爺走出宅院。

二人身後都尾隨一兩個隨從,偏宋嶽霆身後無人,尤其沒見到那個凶神惡煞的家夥。

“我的人不便露麵,讓連北川他們瞧見該多慮了。”宋嶽霆看透他們的疑惑,率先開口解釋。

顧呈祥和顧存惠疑信參半,又不好再多問什麽,隻得硬著頭皮往前走。

顧青黛這邊預備的不是什麽講究飯菜,就是由羅氏上灶做的大鍋農家飯。

唯一的優點是魚肉皆有,且量大管夠。

沒必要太迎合他們,特別是還有宋嶽霆,就讓這些人看看他們日常是怎樣生活的。

顧呈祥和顧存惠看著這一桌菜都傻了眼,遙想上一回在同一個飯廳用飯,當時那滿桌的珍饈佳肴簡直數不勝數!

感歎往事不可重提,他們是進了這座宅子才徹底接受,顧方圓那個老大哥已然死去。

連北川將那隻崴了的腳支出桌外,旁邊杵著那根龍頭手杖,見了顧呈祥和顧存惠也沒有一點要起身的意思。

倆人接連受挫,他們以前哪受過這樣的待遇,世道變了,這些小輩們再不把“溫良恭儉讓”當回事。

連北川真不是針對他們倆,他就是不想給宋嶽霆什麽好臉子。

宋嶽霆卻是無所謂,一點都不像他平時睚眥必報的德性。

他當著一桌子人的麵,痛痛快快地給顧百順賠不是。

盡管這句道歉遲來了這麽久,更不知宋嶽霆安得什麽心思,但顧青黛和顧百順都有些快慰。

宋嶽霆還自罰三杯,一會兒替顧呈祥他們說好話,一會兒和連北川、顧百順稱兄道弟,整個尷尬的席麵全靠他來帶動。

連北川假借倒酒之際,對身旁的顧青黛唇語笑說:“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個趙橋沒跟來。”顧青黛也低聲回應。

“讓少壯簡飛他們到顧老七家盯著點。”

“我早派他們過去了。”

宋嶽霆鄙夷誚諷:“你們倆嘀嘀咕咕什麽呢?怎麽喝不下去了?就這麽點酒量?”

“連二爺的腳受了傷,不宜多飲酒,由霍管家代陪宋先生吧。”顧青黛站起身,替眾人斟滿酒杯。

“顧掌櫃呢?也喝不了酒?”

“我的酒量,宋先生還不清楚?何必為難我呢?難得今兒晚上大家高興。”

麵對這種過於粗糙的吃食,顧呈祥和顧存惠幾乎一下筷子都沒動。

反而宋嶽霆吃的津津有味,絲毫沒覺得這些飯菜不合胃口。

可他們不敢離席回去,恐顧老七那邊的事沒處理幹淨,所以隻在桌上禮貌陪笑。

酒過三巡,隻見顧少壯風風火火闖進來,附在顧百順耳邊咕噥幾句。

“失陪下。”

顧百順沒對連北川和顧青黛解釋什麽,但他們二人都清楚絕對是顧老七那邊出事了。

就猜到宋嶽霆此行沒安好心,原來是聲東擊西,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啊!

顧百順同顧少壯火速離席,宋嶽霆滿不在乎,可顧呈祥和顧存惠卻坐不住了。

但越是這樣,他們越不敢輕舉妄動,依舊坐在這裏裝和他們無關。

與此同時,顧呈祥家中已潛入一批“強盜”,他們在趙橋的帶領下,將顧呈祥的臥房、書房、賬房統統翻了個遍。

這些強盜本可順手牽羊,但他們沒有這麽做,他們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找尋關於藏寶圖的線索。

趙橋覺得為首那人很是眼熟,仿佛在哪裏見過,便湊過去問:“宋先生讓你們進來到底找什麽東西?”

“不該問的就別問。”盛力變換著口音,讓他自己看起來更像個雜種人。

趙橋不耐煩地指了指後院,“宋先生說讓你們順道擄個人。”

盛力望一眼便知那是女兒家的閨房,宋嶽霆這是走哪兒都改不了那個臭毛病。

顧呈祥不在家,可他夫人、兒子,一家三四代那麽多人口,全在宅院裏呢!

要不是有趙橋在內接應,他們哪能進來的這麽痛快。

擄一個活人走,這有點強人所難。

盛力不想做,又轉念一想,他們來顧家村這幾天半點收獲都沒有,在顧呈祥的宅院裏更沒發現任何線索。

就算他現在有那位高人庇佑,可依宋嶽霆的性子定逃不過一頓毒打。

還是幫他解決一下私欲,說不定能逃過一劫。

想到這裏,盛力命眾人噤聲躲好,他自己則悄悄潛入那閨房之中。

俄頃,隻見盛力肩頭倒扛著一個人匆匆跑出來。

趙橋見狀,趕緊將他們送出宅牆之外。

他一直以為自己日日待在宋嶽霆身邊,對這位漕幫魁首已算夠了解的了,這時才幡然醒悟,他自己是真的傻。

顧呈祥家前院兒聚集不少人,不過不是因為後院之事,而是去顧老七家裏的那幾個護院僥幸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