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作一團的場麵,霎時靜默下來,所有人都不敢再輕舉妄動。

顧青黛看眼前這陣仗,明白這趟治安隊是非去不可了。

她冷靜地拉過顏豔,“替我守好家。”

“掌櫃的!”

顏豔拽住顧青黛的衣袖,那雙纖細的手指不住地顫動。

“治安隊是嗎?我跟你們回去。”

顧青黛瞥一眼為首那人,主動登上他們的汽車。

陸銘澤倏然自人叢中橫立出來,“逮捕嫌犯得給個說法,你叫什麽?是誰的屬下?”

為首那人認得陸銘澤是誰,忙地伏低做小報上自己姓名,“陸大公子別難為我們,我們隻是奉命行事。”

“元森想幹什麽!他現在人在哪裏?”陸銘澤戟指怒目,厲聲叱罵。

為首那人尷尬賠笑,莫說不知治安隊隊長身在何處,就是知道亦不能輕易告訴外人。

陸銘澤替顧青黛拉開車門,“我陪你一起去。”

“陸銘澤,你別這樣。”

顧青黛不想牽扯無辜,尤其不知未來會發生什麽。

不到一刻鍾前,他們還在商討這個問題。

一刻鍾後,就降臨到顧青黛頭上。

她與金康越之間沒任何關聯,但她已經思忖清楚,皆是因同一個原由。

陸銘澤大咧咧地坐上治安隊的汽車,將陸家幾個隨從嚇得夠嗆。

“治安隊又不是龍潭虎穴,我和顧掌櫃不過是去喝杯茶,今晚我回家吃飯。”

陸銘澤向隨從們作出保證,繼而將顧青黛拉上汽車。

為首那人驚異不已,這跟上麵該怎麽交差?

他朝一隊人馬揮揮手,大兵們整齊列隊,很快消失在醒獅茶樓門前。

“我去找連二爺!”

初荷拔腿就要奔向連氏商行,卻被滿堂一把給提溜回來。

“顏管家和小荷會計好好看家,我和邵山找二爺想法子去。”

“陸大公子跟掌櫃的在一起,料他們不敢太胡來,家裏這邊不能亂。”

顏豔與初荷俱大驚失色,以前隻以為他們倆是身手好一點的夥計,此刻才發覺好像不是那麽回事。

顏豔當初辭退了那個叫周培的護院,今天出事,另一個叫關九霖的護院又躲得老遠,關鍵時刻還是滿堂和邵山挺身而出。

“秦小姐呢?秦姑娘呢?”邵山猛然察覺,半天沒看到秦柳兒的身形。

顏豔和初荷環視一周,當真沒找到秦柳兒的人影。

初荷捯著小腳跑到胭脂鋪子那邊一看,門戶大開,裏麵竟無一人。

滿堂和邵山吆喝圍觀看熱鬧的人群退散,又教自家夥計們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去。

顏豔站在醒獅茶樓門前,感受到空前無比的壓力。

本以為顧青黛的事業已更上一層樓,原還打算向掌櫃的提出一個小建議……

滿堂和邵山叮囑好裏外,便行色匆匆趕了出去。

初荷若有所思地站回到顏豔身旁,“柳兒姐不見了。”

“她……”顏豔一時語塞,都不知該說什麽才是。

“書局的事會不會與前段時間,我們被厘金局叫去有關係?”

那次她陪顧青黛去厘金局補交稅款,就覺著很不對勁兒。

她擔心是賬目問題,回來認真整理一氣書局的內外賬,可以負責任地說絕對沒有問題。

書局是最不賺錢的營生,照比茶樓和胭脂鋪子來說,就是個陪襯。

恰巧三家店鋪守著街邊連成一排,經營下來有助於擴大聲譽罷了。

初荷絞盡腦汁都想不通,這樣一份營生,到底有什麽可查的?

“那是西蒙嗎?”

顏豔心神不定,都不敢確認自己看得準不準確。

初荷渾身一緊,外洋銀行的消息這樣靈通?

顧青黛才被治安隊給帶走,他們那邊就得到了消息?

是恐顧青黛還不上錢,還是琢磨這間書局的房契要被充公?

二人隻得強打起精神應付西蒙,她們倆要是沉不住氣,顧青黛的後院就徹底亂了。

西蒙剛剛走過馬路,便被一輛汽車給堵住去路。

卻見秦柳兒慌裏慌張地跑下車,跟在他身後的是戴光域和幾名警察。

“我回來晚了是不是?掌櫃的被他們抓走了?”

秦柳兒雙目通紅,她適才趁亂跑到警察署去找戴光域。

今早隻聽到顏豔在茶樓裏說一嘴,連二爺好像被什麽事情絆住了腳,打通電話說暫時無法過來。

在連北川之外,她能想到的人隻有戴光域,反正以前也這樣冒冒失失地去找過他,就算一回生二回熟吧。

戴光域早晨才幫連北川找到金康越,清楚他們現在都在洋醫院那邊。

秦柳兒來警察署道明情況,他就懂了對方的計策——調虎離山各個擊破。

顏豔快速把秦柳兒不知道的後半段講述一遍。

聽到有陸銘澤陪同,戴光域暗暗鬆了口氣,元森月月拿的軍餉裏,陸家的占比可不小。

“你們不要擔心,顧掌櫃會平安回來,書局到底怎麽回事,我著手去調查。”

戴光域凝視秦柳兒,心裏其實不大理解她們之間的情誼。

對於秦柳兒來說,在顧青黛這裏不過是一份差事。

可她卻看得這樣重,去找他時都快哭出來。

他還以為隻有連北川,才會因為顧青黛張皇失措。

戴光域的話被西蒙聽得真真切切,頓時打消他的顧慮。

盡管了然顧青黛的背後有連北川支撐,但醒獅茶樓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他作為她的“債主”,自當過來探探情況。

有了這位警察署署長作保,西蒙可放心回去交差。

治安隊相當是割據武裝,主要依靠當地富賈鄉紳供養。

灤城這些年尚算太平,未怎麽給治安隊發揮的空間。

陸銘澤自下了汽車,就吵吵著要元森過來見他。

底下人均不吱聲,隻將她們倆帶入審訊房間,隨即就退了出去。

“我想了一路,你一個開書局的,縱使有操作違規的地方,也應是經濟問題。”陸銘澤在審訊房間裏來回踱步。

顧青黛坐在靠牆的一把方椅上,被他繞得有點頭暈,“該不會說我殺人越貨了吧?”

“就你?”陸銘澤誹笑反問,心裏卻猛地想起一二年前的那個傳聞。

有個重要通緝犯闖入醒獅茶舍後,無故失蹤。

當時是連北川帶頭領著大兵進去搜查的,那件事最後不了了之。

難道是時隔這麽久,舊事重提?

房門再度被推開,一名穿製服的女子朝陸銘澤恭敬欠身,“陸大公子,我們元隊長請你過去。”

“我去去就來。”

陸銘澤認為隻要見到元森,他就能把顧青黛安全帶出去。

“好,你注意安全。”

房門“咣當”一聲被重新關上,顧青黛遽然反應過來,元森是把陸銘澤給引走了。

陸銘澤才走出幾步,亦想到這一點,回身便往審訊房間裏衝。

原本四下無人的走廊,突然冒出來四五個大兵,把陸銘澤圍到中間,對他不敢動手,隻推推拉拉地將人往外擠。

“讓我回去,你們敢動她一下,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起開,靠一邊去,顧青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