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力邪魅一笑,明了自己逃不開了,索性轉過身子,朝顧青黛和連北川略微頷首。
嗬,好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俊俏臉孔!
“你畫得還是蠻像的。”連北川附到顧青黛耳畔,唇語輕歎。
顧青黛低聲哂笑:“霍桀也這麽誇我來著。”
她快步走至盛力跟前,擋住他的去路,抱臂端詳起這位舊相識。
前兩次與他打照麵,一次在顧家村亂墳圈子那裏,一次在治安隊的審訊房間裏。
不是深夜模糊就是燈光昏暗,哪像此刻,他就徹頭徹尾地暴露在陽光之下。
“春熙巷宅院一別,我和盛先生總有好幾日未見了吧?”顧青黛存心詐誘,倒要看看他會怎樣狡辯。
盛力一臉無辜地聳聳肩,表明完全聽不懂顧青黛在說些什麽。
並朝跟過來的約瑟和圍觀的眾信徒,沒奈何地搖頭,讓旁人以為像是顧青黛和連北川在找碴兒欺負人一樣。
“連二爺和顧掌櫃是不是認錯了人?”約瑟橫於他們中間,為顧青黛介紹起盛力的來曆。
關於“傅言禮”的一切,已被抹得一幹二淨,就好像他從來沒在灤城出現過。
約瑟說這位“盛力”的母親是西洋人,與他算是“他鄉遇故知”。
盛力父親留學期滿,拋下他們娘倆回國,她們娘倆是追來尋親的。
可世事無常,盛力父親沒有尋到,盛力母親先客死他鄉。
盛力孤苦伶仃,便投到約瑟這裏來,幫忙打理教堂維持生計。
約瑟真誠相告,還列舉盛力的眾多優點,是他最忠誠的信徒之一。
一番連篇鬼話,都快把顧青黛給感動哭了!
盛力竟被包裝得如此徹底!
是他和宋嶽霆一起欺騙了約瑟?
又或者約瑟與盛力、宋嶽霆本就是一夥的?
有約瑟在前做鋪墊,盛力也開始了他的表演。
坦言他之前去過醒獅茶樓,所以認得顧青黛是何許人也。
連北川的大名在灤城家喻戶曉,他早在報紙上看過連二爺的尊容。
至於什麽顧家村、治安隊,盛力一概否認,一口咬定顧青黛認錯人了。
約瑟亦在旁替盛力辯白,對顧青黛的那份熱情猝然轉變,覺著她在汙蔑他的人。
連北川把顧青黛拉到自己身後,“青黛這次傷得不輕,興許是哪裏記錯了。”
瞧連北川給了台階,約瑟和盛力趕忙往下溜,表示完全同情、理解顧青黛前幾日的遭遇。
顧青黛也知單憑她一張嘴,拿不出任何證據,盛力絕不會現原形。
不管這間教堂是不是盛力的老巢,今天歪打正著走進這裏,說不定就是供奉在這兒的神靈所指引。
神靈不容許,有人在他的庇護下作惡!
這間教堂會成為他們嚴密地監控對象。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約瑟欲留他們倆在教堂裏吃飯,顧青黛以身體不適為由,告辭離開。
盛力跟隨約瑟將他們倆送出教堂大門,顧青黛突然湊到他身側,“王大力,你得了鍾伶的真傳吧?戲演得這樣好。”
盛力用那雙半綠不藍的眼睛瞅著她,“看樣子顧掌櫃是真傷到了腦袋。”
連北川一手將顧青黛拎走,沒瞧盛力,隻顧對顧青黛講話:“殺害鍾伶的凶手有眉目了,警察署那邊說找到一位重要證人。”
“真的?太好了!”顧青黛瞟一眼裝作沒聽到的盛力,同連北川漸漸走遠。
盛力的心卻“咯噔、咯噔”跳個沒完,他殺鍾伶做得那樣利落,怎會被外人發現?
連北川定是在誆他,讓他自亂陣腳罷了。
“牧師,給你添了大麻煩。”盛力深感抱歉,真不想讓約瑟在人前曝光。
約瑟向那些信徒揮揮衣袖,眾人便井然有序地退出禮堂。
“誰能料到他們會來?純屬意外,這裏是公共場所。再說你早晚得出現在世人麵前,不然都對不起這張臉。”
“我暴露了沒什麽關係,主要是您……”
約瑟用老神在在的神氣睨向盛力,“近期哪裏也不要去,就留在這裏唱詩誦經。”
盛力聽命稱是,對約瑟絕對服從,他是再次挽救自己生命的高人、聖人!
回連公館的路上,顧青黛不停地同開車的霍桀懊悔,他剛剛應和他們倆一起去往教堂。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重大發現,霍桀也倍覺意外。
“顧掌櫃莫慌,那個盛力既有了新身份,就代表他會在灤城活動起來,咱們還怕沒機會與之接觸?”
“那個約瑟和宋嶽霆認識嗎?”
連北川感覺症結就在此,理應跟隨宋嶽霆的盛力,怎麽會出現在約瑟身邊?
是盛力跟著宋嶽霆出入,不如跟著約瑟出入方便?
“梅潔妤說過,宋嶽霆也常與洋人打交道。”
“她肯定這個‘盛力’在宋嶽霆身邊出現過。”
連北川越琢磨越不對勁兒,又想起另外一個人。
顧青黛亦想到那個人,但她絕不相信,他與這件事情有關聯。
“我相信陸銘澤,陸家隻是有點過度崇洋罷了。”
連北川見她率先提出來,遂不再顧忌,“我和銘澤哥認識一二十年,可那間教堂確實是他家主持修建的,青黛……”
“說不定陸家被蒙在鼓裏?”霍桀同樣相信陸銘澤的為人。
“陸家被利用的可能性更大些。”連北川道出自己的判斷。
顧青黛的腦子真疼起來,靠在椅背上揉起額角,“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
“沒關係,咱們會越挫越勇。”他伸出手,輕觸她的額頭。
顧青黛的反射弧有些偏長了,這會兒才想起他在教堂前強吻自己的場景,霎時羞赧不已。
她打開他的手,偏頭望向車窗外,“現在什麽時候了?咱們直接去嶽門舞廳吧?”
“不去,回家。”
“你能找到與梅潔妤獨處的機會?我們在監視他們,他們也同樣在監視我們吧?”
連北川難為情地苦笑,他和梅潔妤那段激烈“情事”,在給顧青黛複述時有所保留。
“你這是什麽表情?”
顧青黛迷惑不解,提到梅潔妤他有什麽害臊的?
連北川來回搔拭劍眉,像承認錯誤般跟顧青黛說出保留情節。
他希望顧青黛會吃醋、不高興,哪怕打他罵他兩句都行。
但顧青黛隻用驚奇的眼神斜睃他,“所以十多分鍾就結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