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玉川還以為抓住了救命稻草,疼愛他們的祖母會替自己撐腰出頭。
初荷也一度以為事情有了轉機,可連老太太隻是客套地留她在家裏吃頓飯,僅此而已。
連玉川隨初荷一並離開連家老宅,連佑也被支開。
連老太太拉住連北川回到自己那院兒,別有深意地歎口氣:“小三兒和初荷那孩子的事有解。”
“奶奶,你怎麽不跟……”
連北川一時沒搞明白,他祖母不和當事人講,反而跟他這個局外人講?
“咱們這樣的人家講究門當戶對,但從我和你爺爺、你幾位叔伯嬸娘,乃至你自己的老子娘,有幾對兒幸福美滿了?”
是啊,連老太太自在閨閣裏時,喜歡的人就是許玄年。
嫁入連家,從不是她自願而為。
“可有些事實我們也得正視。”
連老太太一改往日形象,忽然肅穆得像是換了個人。
連北川這才相信,族中那些老輩的傳言,說他祖母年輕時有多麽英姿颯爽。
“奶奶也覺得錢財、地位這些忽視不得?”
“還真忽視不得,奶奶是個俗人。我且問你,若那顧家大姑娘沒做起醒獅茶樓,平庸得一塌糊塗,你還會喜歡她嗎?”
“奶奶怎麽又扯到我身上了?”
連北川避而不答,心裏怎會沒有答案?
一見鍾情離不開她美豔的外表,日久生情的是她對待事業、事物的態度。
“我們小三兒能力差了點,但我瞧對初荷是動了真心。初荷這姑娘品德、能力都可以,就是背景太成問題。”
“奶奶是說她的娘家嗎?”
“嗯。”
連北川怕祖母有所誤會,又將連玉川和初荷在初家做的事供述一番,希望能得到祖母的共鳴。
“隻要我們連家正兒八經地把初荷娶進門,初家那頭早晚都會賴上來。”
“咱們軟硬兼施不就行了嗎?”
“他們不是什麽壞人,你頂多能打兩頓,還能個個弄死不成?”
“退一萬步說,就是咱們真養著初家那一家人也沒什麽問題。”
連老太太白連北川一眼,想不到這小子為了連玉川竟能妥協到這種地步。
“這是錢的問題嗎?是初荷已和這一家子人登報斷絕關係。他們一鬧,我們便妥協,世家顏麵還要不要?”
連北川剛想說不要,他真的一點都不在意這些虛無的東西。
連老太太便攔住他,嗆聲說下去:“你和玉川可以不要臉,你老子還得活幾十年,你讓他在灤城裏怎麽混?”
原來他祖母內心,還是心疼連佑這個兒子的。
隻是明麵上,老表現出各種瞧不上、不滿意。
“那奶奶說的有解是什麽意思?”
“順著你父親的意思去做。”
連老太太欲要充當“壞人”的角色,對外大張旗鼓地宣稱將連玉川攆出連家,他和他的孩子沒有任何繼承權。
這樣一來,連家對外的顏麵算是勉強保住。
初家那邊就算要鬧,也鬧不到連家頭上。
連玉川和初荷都沒有錢,初家怎麽鬧皆是無用功。
再讓連玉川在外和初荷低調成婚,先安安靜靜度過幾年。
待他們有了孩子,再以連老太太想念孫子為借口,將二人暗暗召回連家。
明麵上他們在連家沒有一席之地,但背地裏想怎麽弄不就是連北川一句話的事?
“還是奶奶厲害,這個法子的確比較穩妥,至少可保五年十年的太平。”
“我聽說外麵世道變了,像顧青黛、初荷一樣的新興女子越來越多。說不定過些年頭,咱們在這糾結、在意的破事兒,早不是什麽問題。”
連北川對祖母佩服的五體投地,像她這樣開明的老太太哪裏去找?
她吃過的苦,不願讓兒孫們再吃。
她和初荷一樣,雖然裹了腳,但思想卻從未停滯不前。
她們都是舊時代的受害者,老太太許是被初荷的魄力所感動,當年她就沒有勇氣逃離家族“魔爪”。
連北川亦明白,祖母為何會單獨找他談這件事。
連佑的本意是拆散他們倆,連老太太則是要將計就計,能演得更逼真些。
這件事從大局上已算破解,但從初荷和連玉川的角度出發,他們倆還是很憋屈。
至少未來幾年內,有家不能回,有錢不能花,連結婚都要悄無聲息。
那戴光域了解秦柳兒的過往,想彌補她內心的創傷,準備辦一場隆重的大型婚禮。
如此一比較,他三弟和初荷簡直是天壤之別。
連老太太到底把這個難題丟給連北川,他斂眸笑歎,老太太真是最疼自己!
連北川走出祖母庭院時,天色都快黑了。
按照年前的約定,霍桀應已回來,難不成他先過連公館那邊去了?
早習慣霍桀在左右,尤其是想與人商量事情的時候。
霍桀下晌便從家中出發,這工夫早該抵達連家。
可他並沒有出現,因為在回來的路上遭遇了不測……
顧青黛今日也沒閑著,送走秦柳兒和初荷後,便帶上年禮去給董老先生和許玄年拜年。
顧青黛特意領上滿堂,想借過年之際,讓滿堂給董老先生賠個不是。
也得虧是在年節裏,否則董老先生真能把滿堂給攆出家門。
顧青黛托詞初荷有事耽擱,待過些時日再登門給師父拜年。
董老先生早知初荷進步神速,這位關門弟子有那樣的好成績,就已經很知足,來不來瞧他一點都不重要。
待顧青黛抵達許玄年家時,滿堂沒有跟隨進去。
很多夥計告假未歸,他便先一步回茶樓忙活去了。
許玄年父女倆,還有呂士襄都很長時間沒見到顧青黛,遂抓住她不放,直到在許家吃過晚飯才準她離開。
許秋霞見天色已晚,命自己兒子務必把人送回到醒獅茶樓裏麵。
呂士襄正有此意,避開家人方問起顧青黛關於簡飛的事。
顧青黛大致講了講,繼而催促:“你快回去吧,馬上就到萬橋街了。”
“那可不行,外祖和母親大人發了話,我務必得把你送進茶樓裏才行。”
呂士襄這一年長開了,稚嫩的書卷氣減少,渾身看上去成熟許多。
不過一講話,仍充滿天真爛漫的少年氣。
“好吧,待到茶樓喝盞熱茶再回家。對了,你去我書局裏瞧瞧?全是你外祖的珍藏。”
顧青黛一麵說一麵察覺出異樣,呂士襄兀地用驚恐的表情看向她。
顧青黛下意識回頭,都沒瞅清楚身後是人是鬼,她整個人便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