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正月初六是連北川的生日?

顧青黛隻歎他出生的日子還挺好,大氣且順遂。

她舉止泰然地坦笑,“我跟連二爺又不熟,人家的生辰為何要請我去?”

“顧掌櫃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咱們之間還不算熟稔嘛?”

身後有人挑簾走進,顧青黛循聲回望,卻是連北川、連玉川並和連貞貞三人。

說話的是連玉川,連北川則端著一張淡漠的臉,跟外麵的天氣一樣冷。

說曹操曹操就到。

壽星本人光臨,這下子可熱鬧了。

“今兒是什麽風把二爺三爺都吹來了?”

顧青黛給他們一一讓了座位,又彎下腰和連貞貞打過招呼。

連北川懶散地坐到樊錚對麵,“三缺一是吧,我來陪樊三公子打兩圈。”

“我怕你啊!”樊錚登時拍響桌麵。

那聞幽幽地挪到房門口,對連玉川低聲獻笑,“三爺您上吧,我今兒不太舒服,就想過來喝盞熱茶。”

連玉川早就手心犯癢,自然想頂上那聞的缺。

他將連貞貞訕皮訕臉地推給顧青黛,“顧掌櫃,貞貞能否拜托你給看顧一會?”

“非常樂意。”顧青黛牽起連貞貞的小手。

連貞貞也嘻笑揚頭,“姐姐,我有話對你講。”

顧青黛豎起食指“噓”了一聲,“咱倆的小秘密別讓他們聽見。”

連北川這才微偏過頭,帶著幾分說教語氣,“小孩子不可以亂講話。”

連貞貞朝他做了個鬼臉,就拉顧青黛一蹦一跳地走出打牌屋。

顧青黛先是領連貞貞在茶樓各處轉了轉,又讓夥計往她屋中送去幾盤小食。

“姐姐平時就住在這裏嗎?”連貞貞一邊吃東西,一邊和顧青黛搭話。

“是啊。”顧青黛將盤子往她跟前擺了擺。

連貞貞稍歎下口氣,“有點小,還沒有我住的那間屋子大呢。”

“能住就行。”

“可是外麵的茶樓卻一點都不寒酸,雕欄玉砌漂亮極了。”

顧青黛托腮支案,“你剛才要跟我講什麽悄悄話?”

連貞貞放下手中小食,異常嚴肅地告訴她,“我二哥今兒生辰。”

“我聽說了。”

“我爹的意思是要大張旗鼓地辦一場,但我二哥不同意,說隻有奶奶那種上年紀的人才應該做壽。”

連北川還挺懂得低調,按他們連家那個地位,辦是正常,不辦才不正常。

“後來呢?”

連貞貞喝過半杯清水,“我爹爭不過我二哥,就改成家族內部小辦一下。今天在宅子裏鬧了大半日,到現在還沒散場呢。”

“然後壽星就帶著你溜出來?”顧青黛憋不住失笑一遭。

“家裏那些叔伯堂兄慣會拍我二哥馬屁,他嫌煩。”

連貞貞所述和顧青黛猜想的差不多,樊錚那個聽風就是雨的家夥,完全就是在那裏瞎說。

可灤城那麽大的地方,連北川為何偏來醒獅茶樓?

“街上開門的店家不多嗎?”

她眨著那雙和連北川長得很相似的眼睛,“我瞧著不算少,但我二哥就要來你這裏。”

“許是我這裏的茶對他胃口。”顧青黛給自己隨意編排個理由。

連貞貞努努嘴,如同一個小大人,“不像,不像,這其中定有隱情。”

顧青黛忽地想起什麽,清了清嗓子,“最近陸銘嵐總去連家看你?”

“嵐嵐姐最近來的是挺勤的,每次說是來找我玩,但總偷偷問我二哥在不在。”

顧青黛沒再繼續往下問,隻讓連貞貞先在後室裏待一會,自己去外麵看顧一陣再進來陪她。

連貞貞躺在顧青黛的床榻上,一副吃飽喝足的滿足表情,“姐姐快去快回。”

顧青黛在茶樓各處隨意走走,見秦柳兒已登台唱上小曲兒。

“吳儂軟語就是跟北方小調不一樣。”那聞默然走到顧青黛身旁,發出讚許。

“我還以為那公子走了呢,失敬失敬。”

“我想再等等樊錚,或許他一會兒就不樂意玩了。”

顧青黛驚奇地睃他一眼,“沒想到那公子對樊三公子還挺真情的。”

“他那個人其實不壞,什麽事都擺在明麵上,倒是裏麵的另一位……”

那聞欲言又止,他所指的另一位定不是連北川,隻能是傅言禮。

“他過年真沒回俄城?”

“就在你們顧家老宅裏過的。”

顧青黛也發出一聲冷哼。

“他是不是糾纏顧掌櫃來著?”那聞問得非常小心,很怕引起顧青黛的反感。

真應了那句話,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可茶樓性質使然,哪有開門不迎客的,沒作沒鬧就把人攆出去不成?

顧青黛含糊兩言,不禁抬眼望向二層的打牌屋。

此時,麻將桌上的氣氛早就變得尷尬至極。

樊錚已做好和連北川鬥大鬥狠的準備,卻發現連北川壓根不愛理會自己。

“東風。”

“ 杠。”

“白板”

“ 吃。”

連北川不管是在牌麵上還是在談話間,都在處處針對傅言禮。

初始時傅言禮還有意趨附連北川,灤城富家子弟他已接觸許多,獨獨跟連北川連話都沒說上過幾句。

可沒打多久的牌,他就察覺出連北川今天的矛頭,不在樊錚那裏,而是在他身上。

他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連北川。

“這屋子裏很熱嗎?傅公子怎麽虛汗不止?”連北川自煙匣子裏抽出一根洋煙,放在唇邊。

連玉川立馬幫他二哥點燃,連北川碰煙是鮮有的事。

傅言禮是在心疼自己口袋裏的票子,他弄來這些錢實屬不易。

“傅公子細皮嫩肉的,臉上都能摳下來二兩胭脂。”

“二爺真會說笑。”

傅言禮連打牌的手都在顫抖,他向樊錚投去求救的目光,企圖讓樊錚從中調和調和。

但樊錚這回學精了,他已猜出其中原由。

他本還把傅言禮當個人物看待,真以為他是臨時落難的傅家公子。

那聞在旁提醒時,他還覺得那聞小氣多疑。

直到連北川用幾把牌的時間,將他的祖宗十八代刨根究底對問一番。

樊錚就是個傻子,也該清楚他謊話連篇漏洞百出。

當連北川再一次打胡了的時候,傅言禮徹底坐不穩了。

“有些桌你上不了,有些人你更碰不得。凡事多掂量掂量自己,否則身上的遮羞布,我就幫你挑開了。”

連北川劍眉微挑,將唇邊的煙火用指腹摁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