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北川的父親名為連佑,早年間也是灤城叱吒風雲的人物。

現如今是身體不大行了,要不然還能活躍在大眾視線內。

但顧青黛還未了解到這一層,單看連佑外表,還是很龍威燕頷的。

在這一瞬間,顧青黛腦補了多個畫麵。

無一例外,皆是那種戲碼——

連佑肯定誤以為她在糾纏他的寶貝兒子,作為朱門大戶的家長,必須站出來加以製止。

“你配不上我兒子,勸你識相點。”

然後瀟灑地往顧青黛臉上摔上一張數不清多少個零的銀票。

顧青黛覺得要是這樣發展的也挺好,她會毫不猶豫接下那張銀票,讓連家認定她就是這麽貪圖錢財的女人。

待事情過去以後,再還給連北川就是。

反正到那時候,整個連家上上下下給他施壓,他怎麽可能還敢與她往來?

想到這,顧青黛刹時就不怯生連佑了。

她落落大方地朝連佑欠欠身,“連老爺。”

連佑本繃著的臉稍稍透出點笑意,可他很快收了回來,“顧小姐,此番省城之行北川照顧不周,讓你受驚了。”

顧青黛一臉懵然,聽連佑的意思,他已知道他們在省城遭遇的打劫事件了?

連北川與她一樣迷蒙,“爹,你先回家吧,我……”

連佑立起一雙有神的眼睛,“我是特意過來給你們接風洗塵的,上車,回家吃飯!”

一壁說,一壁重新邁入汽車裏,隻是這一回他坐到了副駕上,將後排座位留給了連北川和顧青黛。

連北川不知父親用意,更恐顧青黛為難,卻見霍桀一把奪過顧青黛手裏的小皮箱。

“二爺和顧掌櫃先走,莫叫老爺等待太久。”

“霍桀你還我行李!”顧青黛顧忌車裏的連佑,喊得並不大聲。

可霍桀跟聽不見一樣,早跳到後麵的車子上。

連北川是常常忤逆連佑的,尤其在他徹底掌管連氏商行以後,但也僅限於在連家內部。

當著顧青黛的麵,他還需跟父親演一出父慈子孝。

“青黛,要不你就當給我爹個麵子?”

連北川抬出“連老爺”的分量,顧青黛就是再不懂事也不好駁了長輩。

她長噓一口氣,連老爺怎麽不按套路出牌?

該不會是預備讓她親眼領略一番大宅門的顯貴?之後再狠狠打她的臉?

她默默點首,隨連北川坐上了汽車,想的是早點經曆,早點結束。

說不定過了今晚,連北川再不會踏醒獅茶舍的門檻兒。

汽車徑直駛向連家老宅,連老爺幾次回頭,不知是在瞧顧青黛還是連北川。

把他二人弄得愈加拘謹,更是一句閑談都沒有說。

“二哥,你怎麽樣?傷得重不重?”連玉川第一個衝出大門口,在連北川身上摸來摸去。

顧青黛這才明白過來,連佑在車上是想關心兒子的傷勢,但礙於威嚴到底沒說出口。

連北川將外套下受傷的胳膊往後躲了躲,“一點小傷,你別搞得這麽誇張。”

隨後連貞貞和一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男孩兒,也跑到連北川麵前追問起傷情。

“屬你沒見過顧掌櫃吧?”連北川單臂環住那男孩兒,“叫姐姐。”

接著向顧青黛介紹,“這是我最小的弟弟連行川。”

顧青黛隻得和藹可親地與他們問好,她有種被全連家人“召見”的感覺。

連玉川邀著顧青黛往大宅門裏走,低聲說與連北川,“是上官伯父打來的電話,咱爹驚得差點犯了病。”

連北川不願意承認連佑對他的“父愛”,盡管上一次去南邊出差挨那一槍,他也是大病了一場。

走過二門內,又瞧見兩個較顧青黛大一點的女子站在院中。

二人均穿戴得很華貴,模樣也在上等。

連北川略咳嗦兩聲,不太情願地指給顧青黛,“肖姨娘,貞貞的母親;戴姨娘,行川的母親。”

顧青黛隻知道含笑打招呼,根本分不清誰對誰,這等大家族的人際關係實在太複雜。

她覺得沒必要去記住,這次是首次登門,估計也是最後一次登門。

肖姨娘和戴姨娘熱情上來,將顧青黛拉進正房中堂裏落座看茶。

二人和顧青黛絮起家常,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老早就認識了一般。

這時候連北川和連老爺都不見了身影,顧青黛四下環視,在空氣中飄過來一股藥水的味道。

“老爺為二爺請了大夫,過來瞧瞧他的傷勢。”肖姨娘像是有意在外人麵前,表露出他們父子二人“和睦”的關係。

戴姨娘略陪坐片時,便起身招呼底下人傳菜用飯。

少頃,連北川再次回到顧青黛的視野裏。

顧青黛見他露出來的傷口已被重新包紮過,暗暗發笑,不知連佑看到她給連北川係的紗布時,會不會氣得翻起白眼。

連北川帶顧青黛穿過中堂,便來至後方花廳,地方大得離譜,要是人少了用飯,準得有回音。

“老爺,老太太那邊打發人過來說,今兒身子不爽快就不一道用飯了。”底下傭人站在漆木浮雕大屏風後傳話。

連佑沉聲稱:“知道了。”隨即又招待起顧青黛。

顧青黛在許玄年那裏聽聞過連老太太,能讓許玄年念念不忘一輩子的女人,定與眾不同。

她這樣一個可有可無的客人,也犯不著讓老太太親自出麵。

又或者聽聞她的寶貝大孫子受了傷,責怪到她的頭上了?

連北川一個勁兒地給顧青黛夾菜,連玉川和連貞貞也時不時同顧青黛搭話。

顧青黛見連家飯桌上這些美味佳肴,都是她沒怎麽吃過的。

索性就敞開肚子多吃些,最好讓連家人認為她等不了台麵才好。

“顧小姐,你家中長輩今年貴庚?”連佑將箸筷放到小碟上,醞釀多時的問話終於開始了。

顧青黛瞟向連北川一眼,見他稍顯詫異,遂禮貌應答。

其實兩廂心裏都明鏡兒,連佑怎麽可能不把顧青黛的底子探聽清楚?

“哎呦,那顧小姐一人拉扯弟弟,又要兼顧茶樓買賣,很是不易呀。”兩個姨娘在旁輕聲附和。

連佑瞥一眼二兒子,見他緊張得要命,仿佛下一瞬就要站起來與他爭執。

“還好吧,多虧二爺平日裏幫襯我。”顧青黛心想,這樣一來,他們總該認為自己和連北川走得近另有所圖了吧?

連佑清清嗓子,“北川早該這麽做,顧小姐恕我冒昧,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我差人拿到陰陽先生那裏,為你們倆選個黃道吉日吧。”

連北川把吃進口中的湯水全部吐出來,顧青黛的箸筷直接跌落到地上。

二人臉色唰地一下變得緋紅,俱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