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林扛著隋器剛從後院轉悠回來,隻見霸下洲前忽有一道白影飄過。他登時緊張不已,一臂把隋器從肩上放下來,轉頭大扠步朝那白影奔去。

追逐的過程中,郭林的手已摸向腰間刀柄,就在準備拔出刀鞘的那一瞬間,又有四名著玄黑裋褐之人從暗處翻越出來,齊齊地護在那白衣女子四周。

郭林沒有見過淩恬兒的麵,淩恬兒亦沒有看到過郭林。不過羅布和郭林之間已算打過照麵,互看對方都覺得有點眼熟。

“郡主,此人是近來剛回到建晟侯身邊的親信。”羅布單手持寬刀橫於胸前,微微側頭,對身後的淩恬兒解釋道。

郭林也已猜到他們是誰,令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東野這幫人怎能如此輕易出現在建晟侯府的庭院裏?這無異於在打他的臉。

郭林並沒有打算收刀,鋒利的刀刃在赤烏下晃出幾道微寒的白光。一手拇指玩味似的摩挲幾下刀柄,“你們東野真是囂張,私闖我們建晟侯府,態度如此蠻橫?”

淩恬兒已被鳳染發現並嘲諷過了,此刻再不避諱其他人。她恣意地笑了笑,“就是因為有你這麽不稱職的屬下,才讓我們如此輕易溜進來。建晟侯被你們這些酒囊飯袋看護頂個屁用!”

“你……”郭林抬手就要揮出一刀,卻聽身後突然冒出個聲音:“郭將,住手。”

郭林手下一頓,但見鳳染輕移蓮步走上前來,手邊還牽著那個小機靈鬼隋器。

“把這些家夥都收了。”鳳染不卑不亢地道,身子卻下意識地站在隋器前麵,“侯爺還在養身體,哪見得了刀光血影?”

“夫人,他們簡直……”郭林氣不過,真想一刀砍向那個羅布。正好趁此機會與他比量比量,試探一下對方的功底。

“你們還不收刀嗎?”鳳染正顏說,“真以為我們怕你們?給了台階就趕緊下吧。”

就在鳳染講話的這個空檔,本來在後麵收割打稻的眾人,已一窩蜂跑進上院裏來。

金生衝在最前麵,似不屑似挑釁地喊道:“你們東野人還要不要點臉?”

“金哥兒!”鳳染火速製止,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話。

淩恬兒抱臂大笑,用眼尾掃射這一府“烏合之眾”,“鳳夫人,我勸你好好挑選府中侍從。就憑他們想保護侯爺的安危,我覺得有點懸呐!”

言落,她已大搖大擺地往門首走去,對於身後這些人根本不屑一顧。

“夫人,咱們就這麽放過他們?”郭林和金生紛紛氣惱道,“這東野太不拿咱們侯府當回事了!”

待淩恬兒離開侯府後,鳳染略略舒口氣,冷笑道:“我也想大嘴巴抽過去,那多解氣啊!可她是東野郡主,在咱們府上但凡發生點意外,倒黴受牽連的不還是侯爺嗎?”

“是他們有錯在先。”

“以前的就不再提。”鳳染牽著隋器往霸下洲裏走,語氣越發擲地有聲,“以後若還讓人這麽輕易潛入侯府,郭林、金生——”

二人迅速躬身叉手,道:“請夫人放心,屬下定不會讓這種事再次發生。”

鳳染輕輕一笑,揚手說:“你們跟我說有啥用?去跟侯爺說吧。”

之後便牽起隋器走進西正房裏,“我剛才去縣上買了東坡肉回來,大器想不想吃?”

“東坡肉?大器想吃!”

餘下眾人被水生遣散回去繼續幹活,他們三人則去往隋禦跟前聽訓。

鳳染懶得猜他們在商議些什麽,隻顧把東坡肉分給隋器吃。

“娘親,這些都給大器吃?不給爹爹和郭叔叔他們留點嗎?”隋器吃的滿嘴流油,笑眯眯地望向鳳染。

“我買了好幾份,這份都給你,慢慢吃吧。”鳳染單手拄腮,有些心不在焉地愣著神兒。

隋器早看出她不對勁兒,放下箸筷,從椅子上跳下來蹭進鳳染懷裏。他摟著鳳染的脖頸,奶聲奶氣地道:“娘親,你怎麽不高興?是不是因為剛才那個淩姨姨?”

“我因為她?”鳳染把隋器抱在雙腿上坐定,“小孩子家懂什麽?”

“大器什麽都懂的。”隋器轉了轉毛嘟嘟的大眼睛,“那個姨姨喜歡爹爹。”

小孩子咋啥都明白呢?

鳳染故作鎮定,捏捏隋器的小臉,“她愛喜歡就喜歡唄,我還能不讓人家喜歡?”

隋器乍地把鳳染抱得更緊些,“大器喜歡娘親,特別特別喜歡。”

“娘親知道。”鳳染把東坡肉往這邊挪過來,“食不語,要規規矩矩吃飯,聽話。”

隋器應聲照做,整個下晌都默默陪在鳳染身邊。催他出去玩兒,他也不願意去。鳳染自己跟沒了魂兒似的,明知大家打完稻穗該曬稻穀了,卻提不起精神再去後麵看一眼。

要知道今日去縣上買釘耙那會兒,她看著稀奇,跟勝旺他們嚷嚷半天,回來定要上手試一試。可芸兒進來喚了她兩次,她都沒有出去。最後幹脆和隋器倆人躺在床榻上假睡。

鳳染不清楚自己到底怎麽回事,就是心裏特別難受,又不知該怎麽宣泄這種感覺。尤其見到小小的隋器這麽緊張自己,心裏更不是滋味。

過去不知多久,隋器迷蒙地睡了過去。鳳染稍側過身,咬了咬大金鐲子,終於回到隨身空間裏。

這一次回來不是為采摘草藥,也不想舀幾瓢靈泉水回去,就是單純地想回到這麽個無人的地方,好好冷靜一會兒。

她置身在靈泉中,用溫熱的泉水打濕臉頰,許是水漬流淌進眼圈裏,弄得她雙眸紅紅的,有些發漲,有些發酸。

“小主……”水麵上緩慢地滾動出兩個字。

鳳染用餘光瞥見,隔了一會兒才說:“我沒事兒,就是回來靜一靜。”

話猶未了,便聽到空間之外的呼喚聲。她無奈地歎口氣,趕緊上岸穿衣,朝身後靈泉微笑,“別擔心我。”

下一瞬,她已回到床榻上。隋器早下了榻,攔住外麵那人,急躁地道:“爹爹不要進去,娘親還在睡著,等她醒了你再來嘛!”

“我不吵醒她,我就在旁邊看看她。”隋禦揉了揉劍眉,哄說道,“讓我過去吧。”

“不要!”

“我快站不住了。”

“爹爹!”隋器立即上前攙扶住他,“爹爹,你去外麵坐會。”

“快點讓我進去。”隋禦雙腿不穩,一把抓住前麵的木門,“大器,爹爹求你了。”

隋器猶豫不決,示意隋禦低下頭,附在他耳邊道:“娘親今日不高興,我猜是因為那個淩姨姨。”

隋禦拍拍他的頭,不再等義子讓開地方,已繞過他邁進臥房裏。他兩腿走得飛快,但幾乎是摔倒在床榻上的。

由於沒來得及拉開帳幔,隋禦摔下去時一並把帳幔壓在身下,上方落下一大片,全都掉在鳳染身上。

鳳染在裏麵往下扯,隋禦在外麵往下扯,二人越扯越亂,呼吸也變得越來越雜亂。

“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隋禦隔著帳幔按住她的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麻煩你換個說辭吧,這個太老套了。”

“鳳染……”

她抽回手指,幹笑一聲:“侯爺不必來我這裏解釋,你愛跟誰好就跟誰好,我老早就說過的。”

“你在吃醋是不是?”隋禦終於扯掉攔在他們倆之間的帷帳,匍到她眼前,“你在乎我?”

“侯爺,請你自重點,要些臉吧。”鳳染白了他一眼,“你以為你是誰啊?我為什麽要吃醋?她是東野郡主就了不起?我還是曹太後的外甥女呢。”

隋禦不怒反笑,一把攬住鳳染的脖頸勾向自己,“你還不承認喜歡我?要是不喜歡何故這麽酸溜溜的?”

鳳染用力把他推開,欲要走下床榻。隋禦怎能讓她離開,直接從身後環抱住她的腰肢,央浼說:“夫人,你別走。淩恬兒她過來,隻是想說服我歸順東野。”

“我知道的。”鳳染淡淡地應道,“侯爺放手吧。”

“鳳染。”隋禦才不要放手,他緊緊攏住她,“你不要生氣。”

鳳染低下頭,試圖把他十指一根一根掰開,可隋禦的力氣恢複地已越來越大,再不是當初任她擺布的模樣。

她放棄掙紮,略帶誚諷地說:“淩恬兒勸你投誠東野是真,她看上你也是真的吧?她避開我潛入侯府是為何?我又不是傻子。”

隋禦把頭抵在她的背脊上,急促地喘息著。他不是要刻意隱瞞,隻是怕鳳染知道後會更加胡思亂想。

“淩恬兒那麽久沒見到你的身影,想你想的緊吧?我回來的不是時候,耽誤你們倆親昵了呢。”

“鳳染!”

隋禦用力一按,將她倒仰著按回到床榻上,五指把她兩隻臂腕擰在一起,箍到頭頂上方。

“我不屑跟她親昵,我想要你。”他眸色神斂,眼尾焦紅,“鳳染,我……我其實是喜……”

“信不信我還敢踹你?”鳳染別過頭,眼淚已跟著流淌下來。

“你別哭,我……”見到鳳染這樣,隋禦慌張地語無倫次起來。

“我再說一遍,侯爺請放手!”

話落,隋禦還是一動不動地凝望身下伊人。他該怎麽向她表達清楚內心感受?

這一回鳳染沒有踹他,心底終究舍不得讓他再受罪。於是撇過頭,衝著隋禦的小臂咬上去,絲毫沒有手下留情。須臾,她嚐到一點血腥滋味,方才罷休。

整個過程裏,隋禦沒有動彈一下,任憑鳳染怎麽去咬。隻要能讓她出氣,隨便咬,咬哪裏都成,咬爛了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