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帶著張巧兒鬧到阿牛家去，被阿牛的娘打得鼻青臉腫扔了出來。
這事不到半天就傳遍了附近好幾個村子，這母女倆經此一事算是徹底淪為了笑柄。
而此事當然也傳到了書院裏去。
張老二一聽阿牛搞大了自家妹妹的肚子，如今竟還敢在窯子裏逍遙快活，當即就擼起袖子想要把人抓來狠狠揍一頓。
張老大卻臉色蒼白地拉住了他。
“你還有心思管那丫頭怎麽著，咱們兩個都自身難保了！”
當朝曾經有過先例，生活不檢點的讀書人就算科舉及第了也不會被錄取。
他們兩個雖然平時經常出入花街柳巷，但畢竟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很常見的事，逛青樓這種錯處也可大可小，一般沒人會揪住不放。
而女人家不一樣了。
女人家在成親之前連腳都不能輕易被男人看見的，更別說張巧兒現在不僅跟人苟且，連孩子都揣上了，更是塌了天的大事！
這不僅是生活不檢點那麽簡單了，就算是縣官要把張巧兒抬去浸豬籠也沒人敢說句不是！
按照律法而言，一人犯錯連坐全家，張巧兒失了貞潔，連帶著她全家都要被扣上生活不檢點的帽子，以後走到哪兒都是抬不起頭來的！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舉國上下的沒有一家書院會招收生活不檢點的學生。
因為有這種汙點的人都注定不能參加科舉了，還培養他們做什麽？
張老大哆嗦著嘴唇跟張老二分析完，就看到張老二的臉也瞬間白了。
“大哥，那我們……”
他話還沒說完，就遠遠瞧見杜山長冷著臉朝這邊走來。
張老大拉著張老二就要跑，杜山長遠遠看見了，立刻揚聲喝道，“張老大，你跑了就沒事了嗎？”
他疾步走向前，瞪著張老大道，“既然這麽想跑，那我也不多說了，你即可收拾了東西和張老二一起回家去吧，我們書院太小，容不下你們這樣的大佛！”
“不是，山長，山長！”
張老大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饒道，“這事跟我們沒關係啊，你不能就這麽把我們趕走了……我們……”
“這事如今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的了，你二人整天在城裏亂竄，三教九流的人都認識你們，如今你妹妹的醜事在城裏傳開，首當其衝的就是你們兩個！”
杜山長拂袖揮開張老大的手。
“從前別人一提起你張老大和張老二就想到你們是書院的學子，如今再提起你們，想的還有張巧兒！我們書院高潔的名聲怎可與那等醜事牽扯到一起？你們還是趕緊離開吧！”
杜山長說完就怒氣衝衝地走了，更是派了兩個人專門替張老大和張老二收拾東西。
眼看著賴著不走就會被人打包扔到大街上去，張老大和張老二隻能忍氣吞聲地收拾了東西，灰溜溜地滾出了書院。
“你……你們怎麽回來了？”
王氏站在門口看著灰頭土臉，背著行囊的兩個兒子，雖然內心極度不願意承認，但也隱約有了預感。
張老大索性把東西往院子裏一扔，瞪著她怒吼道，“我們怎麽回來的，你和你那好女兒不比誰都清楚嗎！”
他氣得臉頰漲紫，推開王氏就進屋去把張巧兒提了出來。
張巧兒自從昨晚回來就一直像鬼魂兒似的在那哭個不停，如今兩隻眼睛腫的像核桃，一看見太陽就尖叫著捂住了臉。
王氏見張老大像是要吃人，連忙上前擋住他，“你幹什麽？”
她一張皺巴巴的老臉上還青一塊紫一塊的呢，張老大看見她這樣就嫌丟人，恨不得連她也一塊揍了。
倒是張老二還有點理智。
他把張老大拉開，低聲勸道，“事已至此，你就算打死她也沒用了，不如想想別的辦法重回書院，反正也沒有律法明確規定我們不能讀書趕考，肯定還有機會。”
“大哥……”
張巧兒腦子裏的一根弦也緊繃到了極點，她這兩天經曆的唾罵也太多了，如今看到一向疼她的張老大都要厭惡她了，頓時哭得更厲害了。
李棠抱著胳膊在門口聽著，生怕她會把自己哭瞎。
張老大瞪了張巧兒一眼，到底沒忍心再說她，隻是撿起自己丟在地上的東西，走回房間摔上了門。
同一時間，張牧之也恰好跟著李夫子回到書院，但是剛一進門還沒放下東西就被杜山長叫了過去。
“山長找學生何事？”
他走得一身是汗，覺得這樣見山長有些失禮，便站得遠了些。
山長見他如此彬彬有禮眉頭卻皺得更深了。
張牧之環顧一周，發現夫子室裏除了山長以外還有其他幾位德高望重的夫子。
他不禁有些疑惑，然而這疑惑很快就有了解答。
當初推薦他入書院的陳夫子看著他沉聲問道，“這一路行來，你可聽說了你家中發生的事？”
“未曾。”張牧之衝陳夫子行了一禮，不解地問道，“學生家在杏花村，此次出行並未經過，是以……”
他話說到一半就看到陳夫子連連搖頭，“你那妹妹還未成親就先有了身孕，孩子的父親不願承認，也不願娶她過門，此事不必經過你們村子，早就已經鬧得人盡皆知了。”
驟然聽到這樣的消息，饒是冷靜如張牧之，也是眼皮子一跳。
“舍妹她……”
他眉心微皺，幾番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陳夫子見他沉默，便問道，“家中出了這樣的醜事，你可知會對你造成什麽樣的影響？”
“學生知道。”
張牧之抿唇，“科舉之路已然受阻，學生辜負了夫子對學生的期望。”
他不卑不亢的態度和張老大大呼小叫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陳夫子見狀心中也滿是掙紮。
張牧之驚才豔豔，如果能順利參加科舉的話，說什麽也能拿個進士及第，這是書院所有夫子都達成了共識的事情。
但是才華再好，有了這麽一個拖後腿的妹妹也等於白瞎啊！
就算他們現在讓他繼續留在書院讀書，可等他一朝科舉及第成為進士，必然要被檢查履曆。
到時候被查個底掉不說，萬一因為此事觸怒了聖上就完了。
這學生當初還是由他介紹進來的，萬一到時候他也要被連坐，就更是無妄之災了！
陳夫子思來想去，目光不禁又堅定了幾分。
他看向一旁沉默不言的杜山長，低聲勸道，“山長，事已至此再惜才也沒用了，讓他自行離去吧。”